白衣天使的苦恼<br> 柳絮准备走进更衣室时，感到双脚酸软无力。护士小吴叫住了她。<br> “柳姐，你等等……”<br> “怎么了？”柳絮很奇怪地问。<br> “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要不我替你值班？”<br> “不用了。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柳絮走进更衣室，换上白大褂，炫目的白，让她眩晕了一下。她觉得那就是她的脸，或者她的心，此刻空无一物。她就是那条直立行走的人鱼公主，一下一下，像走在刀尖上。<br> 站在她熟悉的待产室旁，她想起了自己，二十年前她曾经在这里等待，疼痛，然后生下莉莉。一转眼，女儿都二十多岁了。那时候她的丈夫黄迟，跑前跑后的，多么体贴温存。<br> 她看了看面前，年轻的孕妇坐在待产床上，不耐烦地抓住丈夫的手，一脸痛苦的表情。丈夫怜爱地俯下身去，轻轻地说： “你疼极了就掐我，我受得住。”<br> 柳絮心底一震。这样的话，黄迟也说过的。那时候的他们，就像面前的这对小夫妇，何等的甜美恩爱。那时候，她痛苦得小声呻吟，黄迟温柔地对她说：“实在要疼，你就掐我啊。”说完就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里。<br> 她哪里舍得掐啊，那双厚实温暖的大手，就是她的力量源泉。她生完莉莉之后，因为过度疲劳，人睡得昏昏沉沉。黄迟一直守在床前，连饭也不肯去吃。他抓着柳絮的手，幸福得像一尾找到大海的鱼。<br> 唉！柳絮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只停留在自己的胸腔里，没有一个人听得见。她就是这样，心上裹了一圈圈的茧子，厚重密实，风都钻不进去。她戴上手套，转身进了产房。<br> 小吴扶着一个即将生产的女人走了进来，吩咐她躺好一点，不要翻来翻去，以免掉下床来。柳絮的心思立即回到现实中来，她强迫自己把黄迟的影子一点点赶走了。<br> “来，配合我的手呼吸，随着我们的动作顺势用力。”柳絮对产妇说， “胎心很有力，胎位也正，不要太担心。女人嘛，苦总是要吃的。”<br> 产妇感激地点点头。面前的这个医生，说话和气，让她的恐惧减轻了许多。她调整了自己的呼吸，伴随有节奏的用力，不久后孩子生下来了，哭声响亮，是个男孩。柳絮用手掂了掂，说：“嘿，这小子，还不轻呢。”<br> 产妇虚弱而又骄傲地笑了笑。正在这时，“扑”的一声，新生的婴儿开始排胎便了--墨绿色的胎便喷到了柳絮的身上，让人始料未及。新妈妈惶惑不安地表示歉意：“啊，对不起医生，这孩子……哎，他怎么排这样颜色的便啊？”<br> 柳絮突然再次想起自己生女儿时，莉莉就把胎便弄到了医生身上，那时候是自己的同事接生，她们笑着闹着地呵护莉莉，没有谁生气呢。她们笑嘻嘻地拍着莉莉胖嘟嘟的小屁股：“莉莉，长大了记得给阿姨洗衣服啊厂<br> 想到这，她就微笑了，告诉产妇：<br> “不要紧的。这是孩子在胎中积存了9个多月的胎便。他在胎内吞入的羊水和脱落的上皮细胞、皮脂，还有胆汁、肠道分泌物、脱落的肠黏膜什么的，因此是墨绿色的。不臭。这胎便一般要连排2-3天，每天3-5次，才能排干净呢。如果尿片上的胎便洗不干净，就扔掉吧。呵呵，这是个帅小伙呢！哭得那么响亮！快让爸爸抱去称称体重，检查下身体吧！”<br> 年轻的爸爸慌手慌脚地接了过去，不知道要采取什么样的姿势抱住新生的儿子才好，嘴里满是欣喜地连声说道：“谢谢，谢谢啊。”<br> 新妈妈也感激地笑笑：“谢谢大姐了，遇见您是我们的幸运。”<br> 柳絮给小吴安排了下一步的体温测试和身体清洗等事宜，并叮嘱产妇注意保暖，避免受凉，就出去了。<br> 在更衣室里，柳絮换掉了被婴儿胎便污染的衣服，暂时休息会儿。她一边按揉太阳穴，一边极力梳理昨夜发生的事情--<br> 夜里12点左右，她和丈夫黄迟在睡梦中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柳絮伸手去接，只听见一个女孩有点发嗲的声音传过来：“喂，黃迟啊，我受伤了，现在在建设东路常青藤茶馆附近，你快来啊……”<br> 柳絮一惊，没等她问“你是谁”，电话就剩下了“嘟嘟”的忙音，被挂断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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