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仓县人事局副局长杨利民下班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他从人事局大院出来，就径直走向后面的家属大院，背着手一言不发，连进门后妻子胡月跟他说话他都没有回应。
胡月在县实验小学教书。她正在做饭，碎花围裙围在腰上，让人见了顿时有种幸福的感觉。她到客厅见杨利民一言不发，猜想人事局可能出事情了。
在她印象中，只要杨利民回家一言不发，就说明周仓官场里面肯定有什么新动向了。
胡月一手好厨艺，不一会儿就上来几个菜，她把饭菜递给杨利民。杨利民接下来之后又轻轻放到桌上，起身走到门口，开门看了看外面，确信没有人之后才把门反锁上。
胡月见他这样子，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可信。
杨利民坐下后轻声地说：“今天下午纪委在我们开会的时候，当场带走了副局长周继光，而且下午开会的时候我收到一条匿名短信，说周仓县要出大事。”胡月吃惊地看着杨利民，伸出的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夹哪盘菜，只得悬在空中。杨利民笑着说：“风雨迟早是要起的，只是没想到会起得这么突然。这几天我可能要去市里一趟，记着这事情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小孩的爷爷病了回老家去了。”杨利民嘱咐了好几次。
胡月紧张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吃完饭，杨利民打开电视看新闻，先是周仓县四大班子轮流出场，满口官话套话，轮到最后，新闻里面才提到了人事局下午的会议内容，不过丝毫没有提到会上发生的一幕。
杨利民感到很奇怪，便眯上眼睛，坐在沙发上将下午发生的一幕在脑海里面从头到尾像放电影一样放了一次。
他在想这个周继光被纪委带走了，周仓县政局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有人倒霉有人走运。他从下午的会议又想到自己在周仓这么多年的打拼。想到官场真是个奇怪的地方，他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胡月解着围裙从厨房出来，见杨利民一个人坐着，就给他泡了一杯周仓毛尖放在旁边，然后去房间辅导儿子阳阳了。她知道丈夫的性格，一个人思考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更何况现在又出现这样的事情，就让丈夫好好静静。
这个时候是该给其他的人打电话问问情况吧！杨利民几次拿起电话准备拨号又放下了，现在这个时候电话能往什么地方打呢？除去自己作为人事局副局长的职位不说，单凭下午的事情谁还敢接电话？这个时候，肯定有很多人跟自己一样，坐在电话旁边等待一些消息，官场里面，只要有风吹草动便会迅速在圈里面蔓延，对此，他已深有体会。
不过，等他刚端起身边的茶水，桌上的银灰色电话就响了。
铃声响了三下，他才慢慢地拿起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那边说：“看到晚上的新闻没有，周仓有风雨了。”声音急促。
“看到了！”杨利民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人事局下午的会议总体说来开得很艰难。会议的主题就是如何落实县委县政府关于周仓县农村人才资源开发的工作安排。
三点开始，会议前半部分开得很愉悦，局长李春生拿着不锈钢的水杯一二三四地讲着，先是简单地把县委县政府大的指示说了，然后聊家常一样，基本每次都是一样的话语。
第一副局长周继光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同旁边的办公室主任叶开窃窃私语，弄得叶开也是面带绯红。
叶开今年三十五岁左右，皮肤白里透红，大眼睛。她跟周继光是大学同学，又是一个镇上的，说得来也很正常。所以在这样的会议上，或者在平时私下二人也经常开玩笑，局里的人见了倒也觉得正常。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四点，李春生这才喝了一口水，准备作一下总结。这时，会议室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坐在靠门边上的杨利民去开门，见门口站着县纪委副书记赵国庆，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的年轻人。
赵国庆推开门，就跟李春生点了点头，示意随从把门关上，便一脸严肃地说：“各位不好意思，受县委县政府指示，请念到名字的人跟我们走一趟。
请各位配合工作！”说完拿出一张纸，开始念名字。
周继光一听到喊自己的名字，脸“唰”地全白了，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了，看了一眼旁边的叶开，然后不紧不慢地对赵国庆说：“赵书记不会是开玩笑吧？”赵国庆笑着说：“希望真的是开玩笑，我们按指示办事，希望周继光同志配合一下。”李春生见赵国庆这么认真，走过来嘿嘿笑笑，拉着赵国庆的手假装埋怨道：“赵书记，来之前怎么不给我个电话，这么匆忙！”赵国庆知道李春生就是埋怨自己不提前打声招呼，这样在他开会时自己来带人走，多不给他面子，再说带走的是自己局里的副局长，而且是第一副局长。
想到这，赵国庆连忙笑着解释说：“李局长也不必这么说，我们谁愿意随便到处跑？你知道的，谁都不愿意见到我们纪委的人是吧？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是为了工作才来你们局里，老周为人我知道，我们请他过去也是为了工作。去了不见得是坏事是吧？老李你就放心。”赵国庆连忙改口把“周继光”叫“老周”，不过说的话反倒让人摸不透。好像暗讽李春生不是明理人，身不正，但是最后的那句“老李你就放心”，二方面像是一个老朋友对李春生的安慰，又好像说他李春生即使有什么问题也不用担心，说得倒真像他李春生有问题。
杨利民在一旁听着，一句话不说，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一说话，众人的目光就会往自己身上聚，到时候自己就成焦点了。而且在这种场合每说一句话，都有可能把自己划归到不同的行列。
李春生听赵国庆这么一说，内心觉得赵国庆像是知道很多事情，但是，自己作为一个人事局局长，副局长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自己还是不很清楚。
周仓县这种小县，地处江汉平原北边，人口不过几十万，每年官场发生的事情却不少，池小王八多，每个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算盘。
人人都知道，接受纪委调查的人，基本上都有问题。看来周继光这下子倒霉了。他一倒霉，局内部也会牵扯进一批人的。李春生瞬间觉得害怕起来。
赵国庆见李春生这么半天没有说话，就把念完的纸转身交给随从小李。
……
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