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眼镜腿掉了,可是她离开了眼镜就不能看书写字。我必须在她与我一块儿离开香港之前,把她的眼镜腿修理好。而这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半钟,去飞机场的汽车12点半钟开,中间只有两个小时。
我生平第一次到香港,路途不熟,但是母亲非要眼镜不可,我只好硬着头皮到街上寻找眼镜店。
顺着数不清的各类酒家、各类咖啡厅、面包屋以及各种时装店、化妆品店、金银首饰店、水果店等等一家接一家地望过去,就是看不见有眼镜店的铺面,真奇怪,看看大街上的香港人,戴眼镜的居多,眼镜店却很少,实在不懂其中的奥妙。
为了赶时间,我不得不用北京官话开腔,请问他们眼镜店在何方。一位卖化妆品的中年店主很客气地给我指明了左拐右拐的路线。我道了声谢后,就匆匆地按照他的指点找路去了。不一会儿就看见一间很敞亮的眼镜店。走进店门,看见柜台后面有两位西装革履的青年先生,其中的一位坐着,正在埋头修眼镜,另外的一位站着,用目光迎接着急步走进来的顾客——就是我。
我用最客气而温柔的语调对他说:“先生,请帮助修理一下眼镜,架子掉了!”
这位西装笔挺的青年对我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用他那双细小得像用席篾割开了一条缝的小眼睛,冷冷地从眼角梢瞄了我一眼。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北京话呢,还是因为我的穿着在他看来太土气呢,还是因为我早已远远地超过了妙龄之年呢,反正是在他瞄过了我之后,就根本不理睬我了。然后,就用一种很瞧不起的口气,对坐着的那位店员说:“大陆人!”
大陆人?“大陆人”跟“修眼镜”有什么联系?不错,我是大陆人,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大陆人而不好意思过,相反,我常常因为自己是北京人而感到自豪。我今天是来修眼镜的,我是一个顾客,香港不是顾客的天堂吗?可为什么他却要把“修眼镜”和“大陆人”这两个互不相关的概念,搅和在一块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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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著名散文理论家 李晓虹
肖凤散文的叙事方式更反映了作者美好的心性,肖凤散文完全是真实和真情的自然表达,不玄虚,不掩饰,不追求华丽的包裹,更不给人以云山雾罩之感,那是从作者胸腔里流淌出来的至情至性,是不合杂质的纯净甘泉。
--《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编审、文学编辑室主任 王兆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