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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惊
在普通人还没有手机的年代,发生这么意外的事,他能“猝然临之而不惊”吗?
小汪一读堂姐的信,犹如忽遭雷打电击一般,扑倒在床,涕泪横流了。
未婚妻小姚,在他堂姐的带挈下,春节刚过就去了广州。堂姐是一家私企的车间主任,跟她去打工当然很放心。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去广州只有4个多月就出了事故,这实在太不幸,太难以置信了!然而,信在手上,怎能不信?
堂弟:
工厂发生事故,小姚也出事了。
老板一次性赔付32000元。此事暂不告知别人。出院后,电话告知详情。
堂姐急写于医院
十分潦草的字迹,表明堂姐事故后乱麻般的心绪。
小汪强忍悲恸,泪眼迷糊地呆盯着信笺,眼前变幻着未婚妻的身影:苗条的身姿、蓬松的短发、娟秀的眉目……扭曲的躯体、血染的工装、灰白的脸颊……甚至幻化出花圈、火葬场、骨灰盒……他也想到了堂姐,不知她伤在何处,望能尽快出院才好。
忽然,一个念头闯入他的脑际:“小姚到底是哪天出事的呢?我应当记住她的忌日。”他擦去眼泪,看了两地的邮戳,算了算读到此信的时间,知道已是第5天了。他想堂姐也许能出院了,但无法询问,他不知道医院的电话号码。
第二天清晨,正当“鸟雀呼晴窥檐语”的时候,床头的电话铃响了,一听正是堂姐的声音,他的手颤抖着,喊了声“姐姐”,就号啕大哭起来。
“你哭什么呀!信上不是告诉你出院后给你打电话的吗?现在小姚出院了,你该高兴才是。好了好了,让她同你讲吧。”
“……什么什么,赔了2000元……”小汪听完小姚详细的叙述,顿觉喜从天降。他重又展开信笺一看,只见那“赔付”二字后边的那个“了”字,写得太像“3”了。
遮不住的清辉
眼倦了,我关上电视机,便踱到阳台上,欣赏冬夜的明月了。被灰白色的云块遮掩着的月亮,正渐渐地脱出云翳,露出圆润皎洁的面目,向人间展示着安详纯情的微笑。
这月色使我想起上个月发生的一件事。同今晚一样,我正在窗前赏月,妻从书房里急急地走了过来。她说:“你跟我到门口去听听,对面301室有呻吟声传出。”我气恼地说:“别管对门的事,那老头是个死顽固,他是根本不讲邻里情的,你还是钻研你的针灸学去吧!”
妻是护士,最近她迷上了针灸。
“你呀,也是个只会打死结的人。说不定这时正是解结的好机会呢。”妻温柔而又坚决地把我拉到了仅几步之遥的对门。
那扇似乎隔绝尘世的防盗门是老太太打开的。一进门,她立即把我们引进了房间。只见老头子紧捂着肚子侧身蜷缩在床上,发出痛苦的哼哼声,额角上渗出了冷汗。
妻一边给他擦汗,一边询问病情。接着,她从随身带着的药箱里取出银针,小心而果断地扎在他的脚上,还用艾条给他灸腹部。慢慢地、慢慢地,像打了镇痛剂似的,他终于停止了呻吟,舒展开紧蹙的眉宇,安然入睡了。
妻建议老太太明天陪老伴到医院检查一下,并给了她自己的手机号码。老太太谢声不绝地把我们送到门口。不过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老头子在我满怀睦邻友好之意第一次去登门拜访的时候,会那样冷漠地对待我。
2个月前,为了让妻上班近些,妈叫我们调住进了这座公寓楼。我们小夫妻俩总希望能同这儿的邻居多交往交往。一个星期天,妻去医院当班,我一人在家,忽然心血来潮,想去访访邻居。于是我鼓足勇气,走到301室门楣下,不轻不重地敲起门来。
“谁?”是个老头的喝问声,犹如哨兵发现了敌情。
“我是您对门的邻居。”我清了清嗓子诚恳地说。
迟疑了一会儿,他终于小心地开了门。
“呃,老伯,我搬到您对面来住还没多少时候,星期天闲着没事,找您聊聊,熟悉熟悉。”
“那就请吧。”
他是个一脸严肃的瘦高老头儿,七八十岁,头顶微秃,双颊瘪进,长眉下那双警惕的眼睛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坐下后,我想尽量用恭敬谦和的态度同他交谈,以便了解他家的情况,沟通沟通感情,可结果却是白费心机。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没什么好谈的,还不快走。”后来他老伴提着菜篮从外边进来,我才打听到他姓杨,晚辈都在外地工作,别的仍是一片空白。
傍晚,妻一回到家,我就把访邻之事作了“汇报”,并发狠说,以后不再为这劳神。妻笑着劝慰道:“不要急躁,要顺其自然。”
真的,老头子肚痛呻吟一事,总算给我们“顺”着了,小小银针奇迹般地成了开“锁”的钥匙。
又是一个星期天,杨老头夫妇主动找上门来。他脸上不再冷若冰霜,眼睛也不再是审视歹徒的样子了。为表谢意,他送来了不少水果。妻回赠了鸡蛋,算是礼尚往来。
一天晚饭后,我主动过去同他下棋。他连赢我三局,我甘拜下风。趁他高兴之时,我来了个轻骑突人:“杨老伯,我第一次拜访您时为什么不欢迎?”
他叹了一口气回答说:“我们老夫妻俩是巴不得有个好邻居的,有事也好有个照应。可人间有天涯如咫尺,也有咫尺如天涯的。原来住在对面的那户,我也主动上门去拜访过,还特地把乡下亲戚送来的山芋等土产转送过去,不料,一忽儿他就让夫人送了回来,说他们不吃这些东西。后来我才晓得,他在什么局里当了个副局长的官儿,家里有的是好吃的东西。从此,我的心就凉了,也就关门闭户,不去高攀这邻居了。”说罢,他不住地摇头叹气。
我低下了头,不敢直对他审视的眼睛,因为他说的那人正是我老爸。
此刻,我站在阳台上想,杨老伯一定知道我就是那个“副局长”的儿子,因为我的外表长得和父亲很相像,不然就不会有那样的眼神了。要不是我妻有教养,我一定会重蹈父亲的覆辙。
“就现代人而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一位朋友的话又在我的耳边响起。
“不,不!”我对自己说,“我与杨老伯决不能‘咫尺如天涯’,一定要说服父亲,找个机会,真心地向杨老伯道歉,永做好邻居!”
不知不觉间,云块擦拭过的月亮变得更加皎洁,清光洒在楼前的院子里,一切都分明、清晰、活生生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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