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教会我……
如何说话
大山告诉我，在山里说话一定要谨慎，因为山是有回声的，哪怕是轻轻一句话也会在山中引起反响。你呐喊，在山中会．激起震耳的呼啸；你哭泣，在山中会带来凄厉的呜咽；你悲嗟，在山中会引起痛苦的叹息；你高唱，在山中会响起欢乐的歌声；你诅咒，在山中会荡起混杂的詈骂；……不要以为这是群山在跟着你亦步亦趋地学舌，群山是在用它的回声告诉你：请注意，这是你发出的再也不能回收的音响。
岁月啊，这也是一座有回声的山谷。为此，当你在生活中说话的时候，且不可轻率鲁莽。最好是在启口之前，顾及到它’未来的回音。
如何走路
大山告诉我，在山中走路，最大的忌讳是急躁。这是因为山路难测其远近曲直。站在这山望那山，觉得是那样近，但一踏上山道举足跋涉，才知道是那么遥远，看似一百，却有二三百，眼看到了，还得走大半天。为此，在山中走路，要准备最好的脚力，在生活中没有那么多捷径可走；大山还告诉我，山里的路参差错落，有时你感到是往山上走，最后却又绕回到山下，有时你感到是在走下坡，最后却又回到了山顶。为此，在山中走路，要能上上下下，生活中的路，没有绝对的上，也没有绝对的下，路到上时下亦上，路到下时上也下；大山还提醒我，山路最爱捉弄那些踌躇彷徨的人，因为山中的路乍看是那么迷茫难辨，它时而潜入荆棘，时而伏进谷底，时而隐人山涧，时而飘上半空，那些踌躇彷徨者往往被扑朔迷离的山路再得眼花缭乱，路本来在他们脚下，他却不相信自己的脚，忽而张望，忽而发问：“路在哪儿呢？……”为此，在山中走路，可少不了一股子横劲。要坚信：生活中尽管有明路，有暗路，有宽路，有窄路，有直路，有弯路，纵使是九曲回肠，大山也无绝人之路，路倒是偏偏会从险绝处延伸开去．。
如何处世
以坚定著称的大山，不知博得多少歌赞，但大山告诉我，生活中不仅需要执著，而且更需要灵活，于是它叫来潺潺的小溪，唤来曲曲的小河，并把自己溶进那河溪的柔波里，去聆听溪水的教导，以浸润和培养自己灵活的品格；以缄默著称的大山，不知赢得了多少崇敬慕爱，但大山并不以此矜持自负，它告诉我，生活中固然需要沉稳静寂，但也需要欢歌曼舞。于是它请来喳喳的山雀，奔放的山风，婆娑的杨柳，不是为了赏心悦目，而是为了在这些歌者舞者中间受到性情的陶冶；大山还以深谷险壑惊世，但大山并不以此自视不凡，它告诉我，生活中固然需要一个虚怀若谷的襟怀，但更需要一个殷实富有的心胸。于是它养育了树木花草，汇纳了瀑布山泉……高的巨杉它要，矮的灌木它要；甜的桃李它要，酸的小枣它要；美的白杨它要，丑的蒿草它要；凶的猛虎它要，善的金鹿它要……它兼收并蓄，包藏一切。大山啊，它难道是美丑不分，善恶不辨吗？不，它是让善恶美丑在这里对比映衬，这才是大山的气度。大山啊，它生活得开阔而充实。
如何自处
大山告诉我，在生活中要含蓄自处。才华杰出的大山是从不喜欢到处卖弄的，你看那大山的深处蕴藏着多少珠宝啊，那里有金、银、铜、铁、煤……但大山从不外露，它把自己金子般闪光的智慧、银子般灿烂的思想、铜样般不生锈的品格、铁样般坚强的意志、煤样般炽烈的热情……都深深地藏在自己内心的深处。大山虽寡言少语，但它却以自己无比的魅力，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来访者。当大山看见那些和自己一样朴实、求索的开拓者到来的时候，含蓄的大山便会无私地敞开自己的胸怀。可是，一旦大山发现那些混杂在来访者的浪迹无为的纨绔儿，它不仅无可奉送，而且会板起严厉的、吓人的面孑L。
如何成材
大山告诉我，在山中成材，一定要有山样的气概。大山是世界的巨人，大山也希望它养育的儿女都像它一样生活得高大。但在山中成材又不是那么容易，山风是硬的，想长得高大，就不要怕山风的摇撼。白杨就是顶风成材的佼佼者。风越大，它的歌声越高。可是那些可怜的灌木却活得唯唯诺诺，它们怕山风吹折了自己的身骨，一味地躲在山脚贪求安稳，最终长成了一丛丛无所用场的矮子；山头的日照是烈的，想长得很高，就要敢于顶着烈日生长，枫树不就是这样的么！烈日照晒下，它不仅不褪色，反而依照太阳的模样，把自己塑造得更加鲜红，它终于长成了大山的骄子。可那些怕烫的苔藓啊，却藏到了大山背后贪图阴凉安逸，最终长成了可笑的侏儒；山中供生命生长的沃土温床是少的，想在山中成材，就要善于见缝插足。遇土萌生，而且要勇于把根须向下伸展，那些苍劲壮丽的松柏，不就是在岩石的夹击中顽强长起的吗？可是，山中也有许许多多的生命，由于懒于向下汲取而长得歪歪扭扭，有韵甚至枯萎死去。
选自《散文》1985年第10期
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