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幢建筑在住宅区里的中型公寓。房子的开间,又高又大,仿佛很有气派。然而可惜光线黯淡了一点,就像一个年老的病人一样:阴晦,冷酷,总显得有点暮气沉沉。以前的住客水准也许是很整齐的,但是现在人家住得多了,免不了嘈杂和烦乱。尤其隔壁房间里住着的那个顽皮的小女孩,每天下午都喜欢穿着她父亲或是她母亲的大皮鞋在甬道里拖拖拉拉地走来走去,那声音在杜媚听起来,真比听见金属划在玻璃上还难受。
这一天这个时间又到了,甬道里又传来了那刺耳的声音,杜媚被吵醒之后,一怒从床上跳下来,不再午睡了。跳下床来,却又不知做些什么是好,这时她的表妹柳清正伏在书桌上写情书。
“又是写情书,又是写情书。”她轻藐地看了一眼。然后走到橱前,在瓶里倒了一杯冷水吃。她的八岁的孩子玫瑰醒了,她走过去亲了亲她。这女人什么都变了,就是对她的孩子,还像任何女人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宝贝宠爱。
孩子被轻轻地拍着,翻了一个身,又睡着了。杜媚走到梳妆台前去梳头发,她的头发又黑,又长,披下来像瀑布一样活泼,像软缃一样美丽,她用刷子懒懒地刷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女人,那女人年轻时也许是非常美貌吧?但是现在有点老了,她故意笑了一笑,便看见了那眼角的两条细纹,已经二十八岁了,又是从风浪里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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