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有些倦意,慢慢在瓦垄上坐下,凝视着东面的天空。
“如果不是为了大哥,我是永远不会踏足大陆西北的,这里的人已经被宝藏冲昏了头脑,就像几百年前那些异国的寻宝者一样,眼中只见宝藏的金光,却将自己的生命浑然置之度外。还有什么比生命更宝贵的呢?失去生命,枯骨随尘沙同朽,还有机会追悔吗?”我忽然很想大声发笑,因为最初嚣张狂妄的睡佛以为局面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下,瞬息之间尸骨无存,好局顿失,这岂非正是一场荒诞可笑的舞台剧?
院子东墙根下那棵百年古槐的枯枝残叶在夜风中簌簌抖着,仿佛一个垂暮的巨人,无力对抗时间的洪流。
上次我曾注意到,古树的枝干沿着南北方向分为半荣半枯的两部分,东侧向阳的那一半已经枯萎干裂,西侧背阴的这一半却依旧致密茁壮。明年春来之时,一定会抽枝散叶,重新焕发勃勃生机。
“想什么呢?”白雪对我的沉默有些不耐。
“半荣半枯之禅……”我低声自语。
“荣枯禅”是佛教僧人静修的极高境界,修行方法源于印度,传到中国之后发扬光大,如今修禅者遍及全世界,因各国民俗风情不同,修炼形式各有三千法门。所谓枯禅,枯者,古木也,枯木逢春,静待其繁荣之时。枯向荣,荣向枯,都是向前,九转九还,荣枯之间,来去转圜,道在其中。所以,佛偈有云:未惯逍遥轻此身,荣枯禅乐定如真。此生已向青灯老,何用菩提说纷纭?
从古树身上,令我想到人生的顺逆转换、江湖的风水流变,心里立刻升起了诸多感慨。
踌躇满志的睡佛突遭齑粉之厄,正是由“正荣”向“死枯”骤变的过程。他的死,或许能给云集敦煌的各路江湖好手以当头棒喝般的警示。
关于“荣枯禅”,很多哲学家与佛界高僧都曾指出:“枯木逢春,以待来年。人有十二经脉,合十二时辰,应二十四个节气。人在谨守苦禅之中,如果能够顺时应节、合和四相、调匀五行、九转九还、自然而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刻意作为念想,则一旦遇时至,生三花聚顶,会五气朝元,万孔生春,遍体生香。何解?盖因枯能向荣,以无能致有,器用者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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