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今最重之役,无过西戍①。如无西戍,虽遇凶年,困弊不至于此。若能徙西戍稍近②,则往来不劳,民无深患。议者谓徙之非便:一则损威名,二则召侵侮,三则弃耕牧之地。臣谓不然。阻卜诸部③,自来有之。曩时北至胪朐河,南至边境,人多散居,无所统壹,惟往来抄掠。及太祖西征,至于流沙④,阻卜望风悉降,西域诸国皆愿入贡。因迁种落,内置三部⑤,以益吾国,不营城邑,不置戍兵,阻卜累世不敢为寇。统和间,皇太妃出师西域⑥,拓土既远,降附亦众。自后一部或叛,邻部讨之,使同力相制,正得驭远人之道。及城可敦⑦,开境数千里,西北之民,徭役日增,生业日殚。警急既不能救,叛服亦复不恒⑥,空有广地之名,而无得地之实。若贪土不已,渐至虚耗,其患有不胜言者,况边情不可深信,亦不可顿绝。得不为益,舍不为损。国家大敌,惟在南方。今虽连和,难保他日。若南方有变,屯戍辽邈,卒难赴援⑨。我进则敌退,我还则敌来,不可不虑也。方今太平已久,正可恩结诸部,释罪而归地,内徙戍兵以增堡障,外明约束以正疆界。每部各置酋长,岁修职贡。叛则讨之,服则抚之。诸部既安,必不生衅。如是,则臣虽不能保其久而无变,知其必不深入侵掠也。或云,弃地则损威。殊不知殚费竭财,以贪无用之地,使彼小部抗衡大国,万一有败,损威岂浅?或又云,沃壤不可遽弃。臣以为土虽沃,民不能久居,一旦敌来,则不免内徙,岂可指为吾土而惜之?
夫帑廪虽随部而有⑩,此特周急部民一偏之惠,不能均济天下。如欲均济天下⑩,则富知民困之由,而窒其隙。节盘游,简驿传,薄赋钦,戒奢侈。期以数年,则困者可苏,贫者可富矣。盖民者国之本,兵者国之卫。兵不调则旷军役,调之则损国本。且诸部皆有补役之法。昔补役始行,居者、行者类皆富实,故累世从戍,易为更代。近岁边虞数起,民多匮乏,既不任役事,随补随缺。苟无上户,则中户当之。旷日弥年,其穷益甚,所以取代为艰也。非惟稿役如此,在边戍兵亦然。譬如一杯之土,岂能填寻丈之壑?欲为长久之便,莫若使远戍疲兵还于故乡,薄其徭役,使人人给足,则补役之道可以复故也。
臣又闻,自昔有国家者,不能无盗。比年以来,群黎凋弊,利于剽窍,良民往往化为凶暴。甚者杀人无忌,至有亡命山泽,基乱首祸⑩。所谓民以困穷,皆为盗贼者,诚如圣虑。今欲芟夷本根。愿陛下轻徭省役,使民务农。衣食既足,安习教化,而重犯法,则民趋礼义,刑罚罕用矣。臣闻唐太宗问群臣治盗之方,皆日:“严刑峻法。”太宗笑日:“寇盗所以滋者,由赋钦无度,民不聊生。今朕内省嗜欲,外罢游幸,使海内安静,则寇盗自止。”由此观之,寇盗多寡,皆由衣食丰俭,徭役重轻耳。
今宜徙可敦城于近地,与西南副都部署乌古敌烈、隗乌古等部声援相接。罢黑、岭二军,并开、保州,皆隶东京⑩;益东北戍军及南京总管兵。增修壁垒,候尉相望,缮完楼橹,浚治城隍,以为边防。此方今之急务也,愿陛下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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