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清华，1971年出生，湖南耒阳人。1997年获厦门大学中文系文学硕士学位，2005年获香港浸会大学中文系哲学博士学位。现任深圳大学文学院副教授。著有《中国左翼文学史稿（1921—1936）》（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年版）。

    《词语、表达与鲁迅的“思想”》从“词语”和“表达”两个角度探讨鲁迅的“思想”。“表达”在书的《引言》里讲过了，这里补讲“词语”。词语太重要了。我们人人都要上学。上学十几年，实际上一直在跟词语打交道。古今中外，各种各样的说法、意见，伴随着一本一本的教材、论著，向我们涌来。这些书，以及书里面的论断、命题，倘拆开来，就只剩下一个一个的词语。这些词语有的是具体的名称，有的是抽象的概念，有的已经化为符号，总之，人类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大部分就保存在词语里面了。而我们读书与做研究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取词语，并加以整理、编排与运用。
    而且，不只是人的学习、思考、写作离不开词语。就是行动，也是一直与词语相伴随，共进退。农民要起义，便揭竿而起，竿上飘荡的就是一个新的词语。我们举行各种仪式与庆典，也就是为了强调某一个词语的意义。人类向未知领域的掘进，实际上也就在为开拓词语的疆界而努力。一个部落被消灭了，与之偕亡的便有一套词语。战争或论辩的一方被打败了，许多的旗帜以及旗帜上的词语和口号就失了势。而一个民族与国家的确立，也就意味着他们赖以思考与行动的词语得到了有力的保护。

    然而，支持着这一类破坏者内心里的理想，在中国却难以生存。
    首先，“理想”遭到了“经验”、“事实”的贬斥。经验论者大呼：“狗有狗道理，鬼有鬼道理，中国与众不同。也自有中国道理。道理各各不同，一味理想，殊堪痛恨。”鲁迅谈自己的经历——在民国以前，国民大多肯认理想家为引路人。民元（1912）以后，理论上的事情不断实现，理想派便格外举起头来。然而，另一面却有旧官僚的夺取政权，以及遗老的豫备下山，他们都祭起“经验”的利器，将“理想”和属于理想的事物一概加以贬抑。这时候，理想被斥为妄想，理想家被沦为妄人。其中一例就是外来的旧理想——人格的平等——也被株连化为妄想，他们认为这妄想不符列祖列宗的成规，因此被踏在了朝靴底下。
    其次，对付“理想”的“经验”本身亦发生了演变。在鲁迅看来，这经验在从前是从皇帝脚底下学得；而现在与将来的经验，是从皇帝的奴才的脚底下学得。已经是经验家的二世。而且奴才的数目多，心传的经验家也愈多。经验已经今非昔比，而理想不再仅仅被轻薄为妄想，理想家的处境也比单单被斥为妄人更其危害。而且“做不到”和“不肯做到”的区别也将在这经验家二世的手中模糊起来。鲁迅打了一个比方，这些经验家二世甚至会把扫除庭园与劈开地球混作一谈。②
    这经验也五花八门。一种是“学了外国的本领，保存中国的旧习”。所谓“本领要新，思想要旧。要新本领旧思想的新人物，驼了旧本领旧思想的旧人物，请他发挥多年经验的老本领”。简而言之，就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或者“因时制宜，折衷至当”。③
    一种是“两重思想”，即新思想和旧思想的调和。

引言
第一章 表达与心声
1.声音、言辞、文字
2.心声／内曜
3.个人、主观与意力
4.摩罗与力

第二章 权力者的表达
1.中国书、圣武
2.经／“玩艺儿”
3.推背图、主义
4.革命文学

第三章 表达与自己的写作
1.沉默的国民的魂灵
2.看
3.真的人
4.梦／希望

第四章 表达与身体
1.行与言
2.头发、胡须、脸、梅兰芳
3.牺牲与复仇
4.血写的书

第五章 表达者的位置
1.帮忙、帮闲、扯淡
2.民魂
3.革新／革命／战斗
4.破坏与建设

第六章 表达与无产者
1.哑与开口
2.傻子、愚人、无产者
3.无产文学
4.革命人／斗争者

第七章 表达的困难
1.写／说
2.心与口
3.导师
4.药方与出路
附录
表达及其困难
左翼福柯眼中的民众
参考文献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