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无奈何年少投军
一、霸县争雄
这日,正是霸县大集。
看着来往的人多了,薛天魁脱了外边衫子,紧紧腰带,活动活动手脚,弯腰绰起一柄单刀,盘头盖顶,嗖嗖耍几个花儿,方收了势子阔着嗓门叫道:“老少爷们,小的薛天魁,从祖宗那儿拣了点儿三脚猫功夫,如今到咱霸县来现现眼,挣碗饭吃。爷们要是瞅着咱身上这玩意儿还地道,就赏几个。要是钱不称手,也不打紧,费力喊个好,咱就足了。”
说罢,左手抱刀,右手托天,稳稳摆个旗鼓。突然,“咳”一声大喝,一个旱地拔葱直蹿起来,半空中啪地踢个二起脚,落地时,刀已交了右手,一错步,夜叉探海接一个金鸡独立,单腿着地,身子却扎了根一般纹丝不动,手中那刀噌地发一声响,刀尖子哗哗一阵乱抖。
“好!”看热闹的人齐齐地喝一声彩。
薛天魁一趟刀使完,又走了一路通臂拳。身上果然有些功夫,桩扎得稳当,身法儿活泛,拳脚使开,呼呼风响,手眼身法步俱是地道,一看便是门里出身,众人一叠声地叫好。
薛天魁心中得意,可低头看看地上只稀落落几个铜子儿,又有些懊恼。
当下,薛天魁又使了一套太祖棍,然后抱拳走了一圈向众人讨赏,看热闹的人儿仍是没几个掏腰包的。薛天魁是个莽撞汉子,心里暗骂众人有卵子没眼珠子,不识得货,一恼之下把江湖忌讳抛到了九霄云外,生了惹事的心思。他在场子当中叉着腿站定,道:“看来霸县有能人啊,瞧不上咱这点儿玩意,那请哪位爷们下场来指点几招咋样?”
不少人一门心思瞧热闹,一听这话便直了嗓门叫好,却没一个出来应战。站在圈子最里边的一个后生冷不防被身后的几个促狭鬼推进场里,立马像被狗撵着一般乱骂着跳了出去,众人一阵哄笑。
看到没人出头,薛天魁越发生了轻贱意思,冷笑道:“唉!这霸县从前也是好汉出没的去处,周世宗在这儿歇过马,赵匡胤在这儿抗过辽!没成想到了咱大清朝,倒连个站着尿尿的汉子也没有了,嘿嘿。”
众人嗷地一声喊,有几个开口骂起娘来。可看那薛天魁,胖大肥魁,铁塔一般,分明就是一鲁智深,都有些胆儿虚,只动嘴却没一个敢上前接招儿。
正在聒噪,就听人丛中一声大喊:“鸟毛灰,爷爷来会会你!”接着,咚的一声,一人跳到了场子里。
众人一看,却是一个十六七岁小子,这人站在薛天魁面前,矮了足有一头。穿一身破旧衣裳,两眼眯成一条缝,下巴直仰到天上去,一副气昂昂模样。只见他指着薛天魁的鼻子骂道:“哪里来的王八,媳妇面前说鸡巴,称的什么鸟劲?今日爷爷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知道盐为啥咸,醋为啥酸!”
小子说得理直气壮,众人鼓掌喊起好来。 薛天魁哈哈一笑,道:“好,这爷们有种,如何称呼?” 小子拍得胸脯儿咚咚响:“老子便是当今的赵匡胤。”
听着这边热闹,不少赶集的老少拥了过来,一时在薛天魁和小子四周围成了厚厚一道人墙。众人听了小子这话,又喝一声彩,七嘴八舌撺掇着快快动手。
薛天魁问:“爷们想过两招?” “正是。”
薛天魁背了手,斜着头,像在集上打量牲口一般绕着小子转了一圈,在小子面前站定,嘿嘿笑了两声,说:“爷们想玩,咱就陪你走两趟,让老少爷们乐和乐和。这么着,咱先让你三招,别让老少爷们说咱欺负你。”
说罢,骑马蹲裆,一口气沉入丹田,啪啪拍拍肚子道:“爷们,甭疼咱,可劲儿朝这儿招呼!”
小子斜着身子往后退了四五步,一跺脚,闷吼一声,低头向薛天魁的小肚子撞去,只听嗵的一声响,眼见得小子噔噔一连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众人哗地笑了起来。
薛天魁也是哈哈大笑,道:“这爷们还是牛托生的,拿脑袋瓜子抵人!”
众人笑声未断,小子已是跳起身来,一个箭步冲到薛天魁眼前,呀地一声大叫,一个黑虎掏心,拳头直捣薛天魁的软肋。薛天魁仍是骑马蹲裆纹丝儿不动,嘴里还笑道:“爷们,今日没吃奶咋的?这痒痒挠得舒坦。”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小子似惊似怒似疑,伸着脖子一动不动紧盯了薛天魁的眼睛,薛天魁也伸了脖子定定地盯着小子的眼睛。两个人脸对脸,眼盯眼,鼻子离得只一韭菜叶子远近,看去倒像要亲嘴儿的模样。
突然,两人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先是嘿嘿小笑,接着便是哈哈大笑。
众人正觉蹊跷,只见小子的笑容突地散了,右手一个二龙抢珠直取薛天魁的双眼。薛天魁啊呀一声惊叫,仰身忙闪,却不防小子左脚飞起,嗵的一声,裆里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薛天魁没人声地连声惨叫,两手捂着裤裆在场子中间乱蹦起来。 众人先是一阵惊叫,接着笑个人仰马翻。
小子偷袭成功,回身便跑。可众人四周围得严实,一时跑不出去,急得乱跳乱骂。
薛天魁又羞又怒又疼,黑脸儿顿时变得猪肝一样,一声怪叫直扑过来,从后边一把薅住小子的脖领子,扬手扔在了地中央,一屁股坐了上去,脱下鞋子,照准小子的屁股便打,边打边骂道:“你小王八蛋使这下三烂手段,存心让爷断子绝孙呀,起了你小王八蛋的皮!”
薛天魁硕大的一个身子压在身上,小子半点儿行动不得,屁股火辣辣地生疼,嘴上却是忒硬,不住声地大骂:“操你奶奶的,敢小瞧咱霸县人!老子就是要把你俩蛋踢出黄子来。”
薛天魁道:“小王八蛋嘴巴子还硬,今日看谁把谁的蛋黄子打出来。”嘴里骂着,手上下力气狠打,鞋底子打在屁股上,噼噼啪啪甚是清脆响亮。
众人有笑的,有骂的,一时乱成一团。
正打得热闹,一个汉子上前一把扯住了薛天魁的腕子,道:“这位兄弟,停手!”
这汉子五十上下,头戴瓜皮帽,身穿海青长衫,衣裳虽是旧点,可也齐整,像是有些身份,薛天魁停了手。汉子说:“兄弟,行走江湖讲究人缘和气,你下手不管轻重,别打出事来。”
“这小王八蛋想要绝我的后,老子今天豁上了。”
“唉!”汉子摇头说,“别说这没牙的话!你们往日又没啥过节,今日只是一时执气才闹出这事来,何苦呢?依了我的话,这事撂下,拍拍屁股散了得了。”
这时,众人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劝解,那薛天魁方起了身子,狠狠踢了小子一脚,说:“今日要不是看在这爷们面上,非让你屁股开花不可。”
小子从地上挣扎起来,摸着屁股连声哎哟,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小子倒是面不改色,向着众人喝道:“韩信还钻过裤裆呢,笑啥?老子再不济,也比你们这些卵子比胆子大的缩头乌龟强!”
嘘笑中,小子骂咧咧出了人群,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几十步,突然放开喉咙唱起来:
一见王允跪殿前,不由孤王我恼心间。
当年你把为王害,今日杀你报仇冤。
马达江海一声唤,绑出午门用刀斩。
大集上人来人往,眼看这小子进了人流,一会儿便没了影儿。
一个年轻人问道:“这小子是谁呀?”
一个扛着扁担的老头儿说:“我瞅着像东台山韩世泽家的老四,大号叫韩……”敲了几下脑门子,想了起来,“对了,叫韩复榘。”
二、落魂新婚
迎亲的曲儿把喜兴撒得满天满地。一顶花轿出了霸县北庄头,颤悠悠向东台山村走去。韩复榘穿着长袍子,戴着瓜皮帽,帽上插一朵红彤彤花儿,斜披红彩,骑在枣红马上,得意扬扬地走在前边。
做梦也不曾想到,生闲气跟人斗了一场,竟得了一段姻缘。
那日在城里,韩复榘被薛天魁一顿好打,一个汉子上前劝解开来。这汉子名叫高书瀛,霸县北庄头人,懂得些阴阳八卦、麻衣神相,平日里最好为人指点吉凶前程,在附近各处小有名气。那天一见韩复榘气昂昂上前挑战薛天魁,高书瀛眼前一亮,心道:这小子有些气概!后来看事儿闹得狠了,便出头劝解开来。
众人散了后,高书瀛再去寻韩复榘时,哪里还有踪影?叹口气,回头走去,却见扛扁担的老头儿正指手画脚说得热闹,像是在说适才的事儿,便停下步子,侧了耳朵听起来。
这才知道小子名叫韩复榘,家住霸县城东二十里的东台山村,他老子韩世泽中过秀才,眼下在村里做个塾师,日子过得米粥粘不住锅,很是艰难。
从前韩家也算是个有主儿。三十来亩地,十来间房,棚里拴几头牲口,虽不是顿顿吃香喝辣,可也汤汤水水过得滋润。不想光绪二十六年,起了义和拳,到处杀二毛子。韩复榘的二叔韩浩亭给修铁道的洋人跑过几天腿,学了几句洋话,爱在人前人后显摆,这回让义和拳拿住,咔嚓一刀剁了脑袋,又一把火把韩家烧个精光,韩复榘的奶奶藏到柴堆下边,当下便烧死了。韩复榘的娘带着几个儿子逃到邻居家,在柴堆里躲了三天,才逃过这一劫。从那之后,韩家的日子便走了下坡,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吃了上顿没下顿,穷掉了底儿了。
那老头儿说到这儿,长叹一声道:“韩世泽跟他那几个儿子都忠厚老实,唯有这个老四韩复榘从小上树爬墙、调皮捣蛋,分明是个没尾巴的猴子,没一时安生。适才的事大伙儿都看到眼里了,这样下去,怕没有什么好结果。”
高书瀛在旁听了,忍不住哼一声说道:“有眼无珠!”
这几个人都转了脸看他,高书瀛斜了眼点划着说:“我看这人相貌不俗,也有些胆气,日后比你们有出息。”
这几个人有些着恼,七嘴八舌嘲笑起来。
“猪圈里还能跑出大牲口?”
“自从盘古开天地到如今,还没听说哪个踢人卵子的有出息呢。”
那老头儿也道:“这小子如今还没娶媳妇呢,你家里闺女要是没找主儿,快快上门招了女婿吧。这么有出息的人,赶早着巴结,晚了可没你家什么事了。”
高书瀛朝地上吐口唾沫,转身走了。老头儿一句话倒触了高书瀛的心思,他家正有一个闺女,年纪不小了还没寻到婆家,跟这韩复榘倒是般配。路上拿定了主意,回家说了,老婆闺女倒没嫌酸道冷,只是听韩家日子过得紧巴,人又不老实安分,有些不大情愿。
高书瀛拍着胸膛道:“我老高虽说比不得刘伯温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可什么时候看人走过眼?这韩复榘相貌不俗,早晚会有大出息。眼下日子不济咋啦?不安分咋啦?薛仁贵、朱洪武都是叫花子出身,哪个是老实的?后来的富贵谁又能比得了?”
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高家倒提媒嫁女儿,韩家自是喜出望外,择个黄道吉日便将亲事办了。
轿子进了东台山村,来到韩家门口住了,新娘子高艺珍红艳艳一身鲜亮衣裳,顶着红盖头,由两个送亲的扶着下了轿,进了院门,鞭炮噼噼啪啪响个热闹。德爷亮开嗓门念起喜歌来:“新房一闪红花开,家有金斗供龙牌……”
韩世泽夫妻满脸是笑,在正屋里端正坐好。韩复榘跟媳妇儿走上前去,并肩站定,德爷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韩家的亲戚与村里不少老少男女围在旁边嘻嘻哈哈地看热闹。韩复榘与高艺珍依了德爷口令,一一磕头行礼,然后起身出了正屋往洞房走去,众人簇拥着打趣说笑。
突地,就听身后一人拉了长音叫道:“且慢哪——”那声嗓儿尖尖地崩耳朵,分明就是戏台上蒋干的调门儿。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院当中站定一人,黑干糙瘦,猴儿一般,眼珠子骨碌碌转个不停,眼皮不住地眨巴,看去很是滑稽。众人只当是一个来闹洞房的,也不在意,只是哈地笑起来。
韩复榘却变了脸色,急忙拨开众人,来到这人跟前,抱了拳急急道:“老常,老常,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了?”
“看你说的?兄弟你办喜事,咱能不来喝盅儿喜酒?”老常嘿嘿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眼韩复榘道,“行,不错,有新郎官的气派。”
“老常老常,先喝酒去,有话慢慢说。”韩复榘上前拉扯老常,众人看出韩复榘有些着急。
老常却不再言语,沉了脸摊开左手伸到韩复榘鼻子前,像是讨要东西的模样。韩复榘有些尴尬,红了脸道:“老常,看在多年交情的分上,有事儿咱往后说。”
老常两掌啪地一合,就地一屁股坐了,放开嗓门儿号啕起来:“噢,韩老四说话不怕闪了舌头!你今天倒是风流快活了,可咱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媳妇饿得跟人跑了。”
众人回过神来,只道是韩复榘在外得罪了人,这人上门搅局来了,都生了闷气,几个后生骂着,拥上前去照着老常抡开手脚劈头盖脸便打。
韩复榘忙将众人拉开,老常伸手抹一把脸,嘻嘻笑了起来:“好,好,打得好,打得舒坦!众位爷们,今日咱把话撂这儿,有本事把咱打得伸蹬腿绝了气,那咱谁也不怨谁,人死账结!要是打不死咱,咱还就豁上了。今日你韩复榘到哪儿咱就到哪儿,你入洞房咱也入洞房,你上炕咱也上炕。”
几个后生骂着,挽袖子还要下手去打,德爷看出蹊跷来,连忙喝住,上前问老常说:“这位兄弟,有什么大过节儿呀?今天是韩家大喜的日子,就不能抬抬手?”
老常叫起来:“知道是大喜的日子!不是大喜日子,咱还不来呢。他韩复榘欠下咱的赌债,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死活就是不还。找得急了,就给咱来个白黑不见影儿。嘿嘿,今日咱倒要看看,他还往哪儿跑?”
原来是债主上门讨债来了!不少人都知道韩复榘好赌,没承想弄了这么一出,众人一时不知怎么办好了。
这时,就听咯的一声,韩世泽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众人手忙脚乱拥过去掐人中、捶后背。老常尖了声叫道:“不知道吗?拿药的钱、逛窑子的钱、赌博的钱都是不能赖的,赖了这钱折寿,养活孩子不长屁眼儿!”
韩复榘变了脸色,拧着眉毛道:“常爷,给人留条道,也给自家留条道,兔子急了还蹬鹰呢!”
“哟嗬。”老常一抹脸,站了起来,冷笑道,“好呀,你韩老四本事见长,属鸡巴的越戳越硬了。咱也不跟你磨牙了,你给个痛快话,给还是不给?”
“今日没有!”韩复榘咬着牙说。
“好,有种!”老常一撩衣襟,刷地从腰里抽出一把明晃晃半尺长短刀子来,众人连声惊叫,往后退了几步。
老常把刀子挥了两挥,一掉刀头,双手握了刀把,刀尖儿顶在了自家的小肚子上,狞笑道:“韩复榘,今日是个好日子,咱看你就喜事丧事一块儿办了吧。”
有人骂有人劝有人喊打,韩家院子一时成了戳翻了的老鸹窝。
韩复榘青了脸哑着嗓子叫起来:“老常你鸟毛灰耍光棍呀,没有钱就是没有,你杀了谁也是没有。”
“好小子,那你就给老子收尸吧。”老常也喊一声,一用力,那刀刺进了衣服,眼看一股血直喷出来,众人惊叫起来,几个胆子小的拔腿便跑。
“停手!”这时,就听得一声大喝。众人转头一看,却是新娘子高艺珍,只见她头上红花颤颤巍巍,一手提着红绸盖头,横眉立目站在台阶上。 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高艺珍几步来到老常面前,阴着脸问:“欠你多少钱?”
这老常也怪,肚子插了一刀,血柱子都出来了,可仍是笑嘻嘻的,嘴皮子也还利落:“哟,兄弟媳妇呀?抱歉抱歉,让你不欢喜了。要说钱么,也没多少,就四十六吊!”
高艺珍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提了一个小包袱来到面前,往老常怀里一丢说:“够不够?”
那个老常把刀放在地上,伸了血手打开小包袱,见里边有两个银元,还有几小串铜钱。 老常摇着头道:“兄弟媳妇呀,还差点儿。”
高玉珍一伸手把耳环从耳垂子上揪下,又把镯子从腕子上抹下来,往小包袱上一扔,问:“够不够?”
老常把镯子拿起来对着太阳照照看了成色,眉开眼笑地说:“够了够了,还是兄弟媳妇爽气。”又伸了两个血指头从小包袱里夹出一个耳环来,向高艺珍递过去说,“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哈哈,这就算咱老常一点心意,你收下。”又转身拍拍垂头丧气的韩复榘肩膀,“你小子有福,找了个好媳妇。”
韩复榘挥着手不耐烦地说:“走,走,快走!没见过你这么不仗义的玩意儿!”
老常却俯到韩复榘的耳朵边上,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兄弟,咱们的账是结了,可你还得伺候着,白七指也要来讨钱呢。看在兄弟的分儿上,我才给你透个信儿。”
众人耳朵里听得真真的,一时全都变了脸色。
在这十里八乡,三岁小孩也知道白七指的名儿。这人是个好赌不要命的泼皮,年轻时有一回下场去赌,输了个精光,与对手杠起火来,一咬牙把自己的小指头押了上去,输了,二话没说,自个儿一刀便剁了下来。押上大拇指再赌,又输了,眼也不眨一眨,又一刀斩下来。押上中指再赌,就这么连切了三个指头!切下的指头血糊糊并排放在桌子上,白七指手上滴滴答答流着血,桌面都成了红色,却依旧笑哈哈的,接着赌!这倒把一块儿赌的刘有子吓得当场拉了一裤裆,还落下个拉尿不觉的病根儿。就是从那天起,白七指得了这个绰号,也在这地界成了不带钩的蝎子,没人敢招惹。
韩复榘的脸儿顿时没了血色,呆在了那里。
“哈哈。”老常又拍拍韩复榘的肩膀,转身走了,到了门口时,从腰里掏出个物件往院子里一扔,说,“娘的,糟蹋了衣裳。”
众人细看,却是一个猪尿泡正往外流红水,这才明白适才老常装神弄鬼骗了大伙儿,几个后生暴跳起来,寻家什要真给老常开膛放血,老常却脚不点地,一溜烟没了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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