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崩谋杀
1.雪崩，天气“谋”杀
寒冷的冬月，北京周口店。
山色苍茫，雾峦叠嶂，老树斑驳粗壮，枝丫突兀横生，一派远古苍老的气息，这里就是我们的祖先栖居地，也是最原始的生命起源之处——周口店北京猿人遗址。远处起伏的龙骨山，像一条匍匐的白龙，横跨在周口店的西北部，生机勃勃。 “龙骨山”得名于山上挖出的骨头化石，当年迷信的人们以为有龙藏身，争相挖宝，当作药材来卖，殊不知这些“龙骨”是远古人的化石。
北国飘雪，早几天被雪覆盖着的龙骨山复活了，她跃跃欲纵，吞云吐雾，显示出她桀骜不逊的样子。这是一场特大暴雪，积雪足足有七八寸，北京近年来都很少见。这场大雪确实让我们看到了龙骨山的原形，也看到了她的血脉之气和生生不息的繁盛力量，尽管有些老了，但依然苍劲挺拔，正是这种向上的活力，才有了中华民族的传承，有了华夏子孙的接力，有了龙的传人奋勇勃发的追赶！
大雪过后，并不平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寒气，夹带着凛冽的西北风，呼号着，肆虐着，从龙骨山半山腰上劲吹而下，横扫着黑漆漆的山洞，发出回响，声音有时像尖利的号子，有时像狼发出凄厉的号叫，听着叫人毛骨悚然。
还是清晨，这里就是一派紧张忙碌的氛围，警报声还在嘶叫着，黄灯不停地闪烁。一队人扛着铁锹和工具往山脚奔来。山色亮白，树还是黑黢黢的，手舞足蹈，像两排形态各异的罗汉一样吓人。龙骨山脚下很快聚满了人，持械以待，一场特殊的救援正在进行。
这是怎么啦？是发生坍塌埋住专家或游客。还是有人来偷盗“龙骨”？或是去周口店博物馆里抢劫头盖骨等珍贵宝物？在此几个小时前，已是深夜，远在五十公里外的北京市区的一幢雅致的民宅里，主人在废寝忘食地工作着。周围楼房的灯都早已进入“梦乡”，一片漆黑，唯独他的窗户还亮着，在这冬夜里发出暖光。他就是钟振兴，中科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似下简称“古人所’，）的副所长，考古专家，周口店“北京人”国际考古队的队长。他看上去五十岁上下，身材高瘦，很是精干；面部英俊，带着英气，一点都显不出疲惫的样子。尤其是一头粗短的头发显得很有精神，其间夹杂着几根银发，闪着光。
外面大风刮得正紧，呼啦啦地直拍窗户，像要使劲把窗掰开似的。远处，没关好的楼道门和窗户在“吱呀吱呀”地拍打着；忽然，一扇未关好的楼门窗猛地一拍，“哐啷”一声脆响，玻璃摔下来，叫人惊心。钟振兴心里忽然一紧，一种不祥的感觉不由袭来。
“这鬼天气！”他看了看表，子夜已过。他在书房踱起步来，潜意识里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但想不起是什么。周口店那边最近没什么事，几位专家相处融洽，都在忙着写论文，他挺放心的。
“可能白天太多事缠身吧，照顾不过来，脑子就会不好用的。”他有些自嘲，匆匆洗漱完毕，就进屋睡去。明天还有重要会议，他得早起做准备。
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静而脑难歇。钟振兴觉得有点反常，睡不着，他心里安慰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早点睡吧……”
“嗡，嗡……”，刚睡一会，一阵急促的振动声，手机震响。钟振兴猛然掀开被子。
“喂，您哪里？”他瞥了一眼，是个很熟悉的号码。
“是…是钟所长吗？”对方很急促，很紧张。
“是我，您是周口店吧？有事慢慢说，啊！”今晚他心神不宁，难道果然有事？而且会是大事，要不怎会半夜直接打到他手机上。他吸了口凉气，稳定自己，给对方以信心，“别慌，简单说。”
“钟所长，我是周口店的值班员。不，不好了，这里发生雪崩了！”
“什么？雪崩！”钟振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想周口店这小山还会发生雪崩？但转而一想前几天下了暴雪，发生雪崩也有可能。他很快想到一个重大问题， “那雪崩是发生在什么地点？”
“钟所长，我已经向赵馆长打过电话通报，他已经赶过来，并要我赶紧通知您。是这样的，雪崩砸中考古队的实……实验站，而且现在还在继续，恐有人发生危险。”
“实验站，天啊！明白，我马上过去。”接完电话，钟振兴看准时间：12月13日，凌晨2：17。
雪崩。一场罕见雪崩——发生在非常特殊的地点！
这个实验站是“北京人”国际考古队的基地，有钟振兴、索福特、山田珍子、科勒四位专家驻扎在此，索福特和山田珍子常驻，钟振兴和科勒在总部不常来。
周口店有两个地方最是重点保护之地。一是周口店“北京人”遗址博物馆，二是这里的实验站。货真价实就是这个实验站，两颗真正的“北京人”头盖骨就藏在实验站地下库。这是除了少数高层人员知道秘密，其他人并不知情，保安人员被告知有重要文物要加强保护，监控信息员也只能看到保险箱，而看不到箱里的头盖骨。
雪崩是不期然，还是有预谋？
只要考察一下出事地点的地形，就知道事出有因。雪崩在龙骨山地震科普馆往西的山脚下，实验站靠山脚建立。此段山势较陡，山壁光滑，崩石的可能性很小。山脚是一个直尺形，好像一个避风塘，正好挡住了背后，而前面是一片稠密的大树林，掩盖住了这里的实验站，隐蔽得极好，很少有人来此。实验站是两年前为国际考古队临时新建的，里面设施较全，工作生活全到位，还有地下保险库，专门存储珍贵化石和实验物品。但房顶及外墙是铁皮房，因为考虑到要移动，今后可以把这实验站挪到其他地方，因而采取了这种结构。这里的安全保障绝对一流，外面有监控摄像头和报警系统，还有保安轮流24小时值守。所有的问题都考虑进去，唯一没有想到雪崩的可能，从而导致了惨剧！
雪崩就像有预谋似的发生了。它不仅砸毁实验站里的所有设施，估计里面的考古专家和保安人员也难以幸免！这消息足以震惊世界，里面有两位外籍考古专家：一位是来自富士山脚下的女科学家——山田珍子小姐，另一位是来自美利坚的人类学家——素福特。如果他们不幸遇难，将是莫大的损失。还有可能，如果有人趁机把地下库里两颗珍贵的“北京人”头盖骨掠去，那世界才为之疯狂呢！
悲惨的雷崩，杀人的雪崩，冲着地下保险库里的头盖骨而来，不是吗？
2.冰人，科学家遇难
安排各路队伍救助，向有关部门通报，风风火火带人连夜赶到周口店，马上展开营救。钟振兴是马不停蹄，遗址管理处的赵劲松馆长也及时赶到和他并肩作战。
雪崩一直延续了几个小时，到凌晨4点才停，营救工作立马就开始了。早先从里面逃出两个保安，一个保安脚被砸伤。不久后在实验站的雪堆底下找到一个保安副班长，没命了，大家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山上进不了机器，也不能用机器，营救工作进展很慢。天快亮那会儿，周口店遗址沸腾了……
天亮时挖到索福特先生的房间，一直到他的床前，这时大家吊起了嗓子眼。经探查，房间里面地板上没有发现有人的迹象，那么最大可能就是在床上。床已经塌下去，上面还满是积雪和石块、瓦片，外边露出一个被角，都湿得冻紧了。钟振兴来到床前，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掏被窝里面的人。
“小心手，有破瓦片。”一位助手还没来得及提醒，钟振兴已经快速伸手掏进去。索福特和他是好朋友，关系非常亲密，平常爱开玩笑，时间长了没见面，一见着他总要抱着钟振兴，像一对久别重逢的老友；索福特对中国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尤其是文化民俗方面的，空余时总是问钟振兴这方面那方面，叨唠个不停。
然而，钟振兴没有掏着什么，接着他又伸出手来在不同的方位掏几下，还是没有，难道……
“血……”一位助手惊叫。
哪里的血，钟振兴心里问，只顾看着旁边一个隆起的地方。而在场的其他人都看到了鲜红的血从他手上渗出来，原来是伸手进去划破了。医生听到，从外面进来赶紧抓住钟振兴的手，说：“所长，是你的啊。”随即用口袋里的棉布擦干净，并给他贴上医用白胶。
消防队员按他的吩咐用竹竿拨弄了索福特屋子里的雪，确实没人。人哪儿去了呢？钟振兴苦思冥想，突然，他使劲一拍大腿：“哎呀，我咋就没想到呢？”
“没想到什么？所长。”赵馆长紧跟着问。
“快寻找床下，索福特极有可能在下面。”索福特作为一个考古专家，懂得危急处理。只要有一点时间，他极有可能会夺门而出，当路行不通时，卧室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藏身之地，那么就会钻进床底。虽然床倒下来会有重压，但能挡住山上落下的石块，身体就不会砸得遍体鳞伤，而且是雪崩，床下进不了雪，有较大的氧气呼吸空间，只要救援及时来到，还能保住生命。
果然不出所料，“有人”，助手们找到床下高兴地喊着。其他人赶紧拓宽通道，把床上的雪弄开，几个强壮的人去抬床。湿床很沉，几个人很吃劲地挪开。床抬起一些，一个穿着睡衣的人在里面，身材稍胖，这就是索福特先生。他趴在下面，全身硬邦邦的。他双手抱着头，想必钻到床下的索福特还是理智的，要保护自己的头。他背上的睡衣有凝固出血的痕迹。
看着索福特冻成这样，一股悲凉涌上大家心头。一起把他抬到外面，医生过来检查，直摇头：“都冻僵了，而且背部遭受重创，不知通过暖蒸疗法能不能医好。镇里没有这么先进的设备，赶紧运到市里好医院，因为现在他已是冰冻状态，到市里来得及。”
一辆救护车向西直门人民医院急驶而去。
还有另一位13本女专家——山田珍子压在重重的雪下。 山区深夜零下十几度，人穿着厚厚的衣服还哆嗦呢，他们完全能够想象到半夜雪崩从床上滚下来的情境，冻僵是必然的。
珍子小姐是位日本考古方向的脑解剖学家、古生物学家，还不到四十岁，看上去非常年轻。她保养得很好，是资生堂的忠实顾客，每次从日本回来都拎一大包香水化妆品——她乐此不疲。
珍子借助资生堂带给她的高贵与气质，使她成为万人瞩目的女性。令人不解的是，多年来她一直独身。她在日本的交际圈甚广，奇怪的是她跟男士来往只限于一般同事或朋友关系，很少跟人约会，更听不到她嘴里蹦出“谈婚论嫁”的词来。有一次，一位叫春山明朗的高中同学大老远过来找她，正好她有事不在。那位春山君也是一表人才，因为路过东京，给她买了两瓶上好的香水托同事送给她，她倒是乐意接受了。没想到两天后那位老同学再度返回东京时要找她谈谈个人大事，她马上到专卖店里买了两瓶相同的香水把老同学打发走，不欢而散。这只是一个例子，众多男士提出跟她约会都吃“闭门羹”，他们给她送了一个响亮的绰号——“菩萨公主”。这个“菩萨”确实像一尊神，她有着令人着迷的美丽与冷酷，只可远观而不可近视，只吃“素”，千万别给她犯“荤”。
珍子来到中国工作后，成绩卓有成效，尤其是她亲自研究真正的“北京人”头盖骨标本后，更是令人刮目相看。不过考古队为了专家安全着想，都制定了一套严密保护制度，其中包括少与公众来往、只留古人所地址、不涉及头盖骨在实验站的秘密等。但珍子有时还是会受到一些熟悉朋友的骚扰，原来是他们有受人请托之情，打听“北京人”头盖骨的信息，珍子当然是一概婉拒。她知道不能再越雷池一步，否则她不仅会受牵连，不能安心工作，也会被考古队除名。
“北京人”头盖骨可是她的最爱啊，她的最大学术理想就是能亲自拿到这些货真价实的标本来做研究，还有什么比这更诱人的呢？
与众不同的是，珍子还从日本带来了两只动物做研究，也是她的宠物——狗“盈盈”和猿“晶晶”，因为她是做解剖的，这回研究“北京人”头盖骨，所以她需要这样的两只活体动物。同时，她还向考古队申请了一架人体骷髅标本——真家伙，以方便活体跟骨架对比研究，同时参照“北京人”头盖骨标本，这样她就具有丰富的第一手研究客体。两只宠物不仅是研究对象，还是她的亲密朋友，她伺养它们已经好几年，平常不做研究的时候总是逗它们玩，训练它们，还教猿说话。令她生气的是，猿至今没学会几个词，还不如狗听话，所以她更喜欢狗一些。有时，不得已，她要用狗或猿做一些实验，对它们下刀子的时候，她总是会有一些心痛，然后伤心几天，百般疼爱它们，直到它们伤口愈合时她又恢复了高兴，又和它们玩起了蒙住猿抓狗的游戏。
骷髅标本经常是放在她的房间里，而且她布置得绝对让人意想不到。记得刚来这不久，有一次索福特兴冲冲没敲门就冲进她的房间，打开门一看，差点吓得他脚底抽筋向后倒去，幸好门框挡住了他。原来，骷髅就站在门旁，对索福特张牙舞爪，而珍子就蹲缩在骷髅后面，她是听到了素福特跑过来的脚步声，于是拿来骷髅想吓唬他一下，没想他没敲门就冲进来。索福特是科学家，对这骷髅早见过，但此时猛地一个骷髅站在眼前，确实还是惊了一下。那次，珍子对索福特说：“我就是要用它来吓你这种色狼和小偷的！”她用“色狼”这个词也是双方经常爱开的玩笑，索福特求饶道歉她才肯罢休。从此，珍子就把骷髅放在门边，她想看看到底能吓着几个人。钟振兴只在珍子刚来时去过她房间，以后从没进去过，只有索福特经常去当“色狼和小偷”！
与索福特不同，找到珍子小姐是在“梳妆台”下，看来危险的最后一刻她还是想到美丽。她躬身趴在梳妆台士，台子已经倒地，她身体僵直，像个塑形模特，一只手伸向前，手里拽着香水。在冰雪的倾覆和冷冻之下，美貌的珍子是一副惨相，她只穿了胸衣内裤，赤着脚，跟雪一样白嫩的背部肌肤到处是块块凝固的血斑，手上腿上也不能幸免，被屋顶的石棉瓦和山上的石块严重砸坏。钟振兴赶紧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飞驰离去……
3.国宝纹丝不动，谁信？
头盖骨，国宝，它们还安全吗？
太阳初升时，雪路通道挖到了地下库的钢化玻璃门前。
门好好的，锁也没有动过。钟振兴很是激动，紧紧地握住赵馆长的手。两人都没有说话，一个保安和两位专家生命难保，此刻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北京人”头盖骨在地下库是否真正安全呢？只有亲眼目睹才能确证……
他们找来钥匙打开门，钟振兴和赵馆长来到地下库，这里很安静，雪崩对它没什么影响，依然是世外桃源。装有头盖骨保险箱的地库在索福特房间下面一角，不是很大，这个保险库四周都是很厚的钢筋水泥墙，它的库门锁是特制的，它需要三把钥匙才能打开，进到里面还需要三组密码打开保险箱才能取出头盖骨。制度规定这三把钥匙和三组密码由钟振兴、赵馆长各保管其一，另一组通常由索福特保管，因为他是副队长。平常谁要取用头盖骨研究先要向钟振兴申请，然后由保管钥匙的三人共同下去取用，只要一人不在，就拿不到头盖骨，而只要钟振兴在，头盖骨大多会在某一个或两个科学家手中，这样的机会谁都会抓住。
……
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