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能再送你了!真舍不得你走!”黑子把包递给我,我接过来,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互相拍了拍背,黑子的眼里有泪,虽然我看不到,但能感觉到他的手在轻轻地擦拭眼角。
我流不出泪来,只有喉头在滚动,我亲爱的战友们,再见了!
树木快速地从窗外飞过,火车在加速,我的脑子里很乱,想很多事情,但我的心却出奇的平静,默默地盯着窗外,身边拥挤的人群和嘈杂的声音都仿佛被隔在另一个世界。
转车的时候,我站在站台上,忽然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喂……”一声之后,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我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而只会把最深沉的感情融进那份执拗的固执中。
二、相遇
“是兵兵吗?到哪儿啦?几点下车?我和你爸去接你,对了,吃午饭了吗?带的东西多不多……”母亲永远是唠叨的,充满爱的唠叨让我觉得很愧疚,我更不敢说话,只有静静地听。
父亲在阳台上和王大爷下棋,我听到他在喊:“将军!”
“妈……”顿了一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嗯,我在听!”母亲提醒我接着往下说。
“我……我想先不回家,去看一位战友。”我撒了个谎,就当是个善意的谎言吧,我不想让我的家人看到我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更不想我的家人为我担心为我操心。
的确,刚从部队里下来,我还不能立刻适应这个喧闹的城市,也许黑子说得对,去他的家乡看看,那里有一个他的好朋友,女的,也叫黑子,或许,那个神圣的带着神秘感的黑子姑娘可以疗我的伤,疗我无谓的失落和迷茫。
“哦……”母亲有些失望,父亲在电话那边喊:“让他去吧,他已经是个大人了!”
没等母亲拒绝我的提议,我心虚地匆匆挂断了电话。也许,父亲说得更有道理,的确,我是个大人了,可以对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了。
黑子的老家在靠近日喀则山区边界的一个小村落里,那个地方的草场并不大,不像藏北,一望无际的都是草原,居住的人家也不多,我叫不出那个地方的名字,很拗口,黑子说,进了村,听见谁家的獒第一个叫,走进去,就是多吉大叔的家。
草原上的路一马平川,知道我是新来的远方客人,车开得并不快,因为怕我有高原反应。在草原上,如果说靠近某个地方,确实到达那里,也至少要大半天的时间,草原上计算路程的方式和大城市里没法相比。
到了村口,付清剩下的一半车费,我从车上提下那个孤独的旅行包。车子一溜烟地开走了,把孤独的我抛弃在荒凉的大草原上。
这是个看起来似乎有些荒凉的小村落,土砖块,泥巴墙,低矮的房屋,几株老树,埋藏着古老的藏族同胞们最原始的热情和渴望。沉寂,在下午即将斜落的太阳光下,一切都变得毫无生机。我开始怀疑黑子的话,在我面前的这个地方,沉默得就像是一座雕塑。提着包,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村落中走去。
“嗷——”一声雄壮而气韵悠长的獒的吼叫声乍然响起。
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在部队里这么多年,虽然打造了一副钢铁般的骨骼,虽然练就了一身的胆识,但我还是被这声虎胆龙威般的獒吼声震得哆嗦了一下。
这一声獒吼之后,村子里其他人家的獒才跟着吼叫起来,显然,领头吼的这只獒是村子里这些獒们的王,也或者是后,因为我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只獒是公是母。
按黑子的指示,顺着第一声獒吼的方向寻去,我找到了一座宽大的院落,院门敞开着,一只狮子般雄武的獒正气势汹汹地站在院门之内,面南背北地占据了主位,鄙视着呆立在院门外的我。
在这只目空一切、气势高昂的獒面前,我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枪口下的一只猎物,或许这只獒也正像当年我从狙击步枪镜里守望自己的猎物一样,正牢牢地盯着我,或者是嘲笑着我。
这只獒竟然没有拴链子,自由得就像是这个家的主人。我后退了两步,重新打量它。
这是只全身乌黑的獒,如果我没摸错院子的话,这只獒应该就是大黑。她全身黑得没有一根杂毛,像是刚从黑色染缸里跳出来,根根毛发蓬松着,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正在冲我龇牙咧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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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镇邦(著名文学评论家)
《獒》是一部具有人文情怀的小说,书中没有漂亮的词汇和生僻的术语,但组成的语句却产生了直达内心的力量,作者在极其淡定的文字技巧中难得地呈现出一种强烈的写实风格以及文本特有的原始感染力,使这部小说超过了任何名利所能承受的范围。
——贺绍俊(茅盾文学奖评委)
《獒》是藏獒的现代生活,不可避免的悲剧里,浸透着作者与生俱来的悲悯。人与獒共同的生命意识酿造了这部作品、更何况女性写獒,更多一些柔情和细节,更多一些近距离的触摸,不一样的藏獒,不一样的忠猛,不一样的感动。
——杨志军(《藏獒》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