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内心又感到一阵忧伤。巴黎的美是冷酷的,没有心灵的搏动,没有奔放的热情,而由一种严厉的庄重主宰着。著名的林阴大道;名扬天下的纪念性建筑物,久经岁月的磨蚀而变得光滑;豪华的巨石;封住了生活气息的铁门铁窗;布满花坛的公园里,孤零零地立着的塑像。这些画面在我眼前匆匆掠过,而我却只看见灰蒙蒙的一片。没有直通云霄的天桥,没有求神拜佛的香火,没有红光闪闪的火焰,也没有任何奇形怪状的东西,没有任何气味,只有轻微的声响。
母亲向我惊呼:“看那开花的栗树,真美极了。”可我看见的只是一些披着绿衣、十分粗壮的树木,人们给它们挂了不少玫瑰色的绒球。安娜·玛丽愈来愈兴奋,给我背诵起一连串在我看来是至高无上的名字:埃菲尔铁塔,香榭丽舍大街,和平大街,星形广场。可我仿佛感到置身于荒无人烟的旷野,这里种植着人工制作的植物,一些人在奔走,他们衣着不同,相貌各异,有的满脸皱纹,有的长着大胡子,有的戴着面纱,一个个举止庸俗不堪。尽管城市里一片喧嚣,行人熙熙攘攘,行车道上水泄不通,挤满了汽车,我仍然觉得这个城市是一个死气沉沉的世界。我这时好像特别地郁闷,深深地感觉到那些最热闹的地方——咖啡馆,露天咖啡馆,大商店,剧院,公园——既布满人群,又空寂无人。难道巴黎是一座坟墓?难道人们徒具形骸,幸存在这座大公墓里?我已经预感到不幸,但是我的母亲却容光焕发,嘴角挂着难以捉摸的无限幸福的微笑,清澈的双眸闪烁着火一般的激情。她忽然发出了几乎是心醉神迷的低声赞叹: “巴黎圣母院”。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