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作曲家瓦格纳的《俄罗斯浪漫曲：漂泊的荷兰人》已经为大家所熟悉，俄罗斯当代女作家利季娅·斯克里亚宾娜演绎了一段俄罗斯版的《漂泊的荷兰人》故事。
　　出身于音乐世家的音乐学院女学生安娜和来自农村的同学赫尔曼在一次躲雨时相识相恋，两人都是瓦格纳的崇拜者，在《漂泊的荷兰人》中扮演男女主角，安娜的抒情女高音和赫尔曼的男中音配合默契，被称为“音乐二重唱”。赫尔曼读八年级时因同别人合伙做非法买卖而被学院开除，接着又遭遇了一系列不幸的打击，他万念俱灰，独自去了美国旧金山……在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音乐剧院当歌唱演员的安娜则下海经商，做起了跨过贸易，有了一次不幸的婚姻……赫尔曼在美国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自由，经历了种种坎坷后，他这个在海外漂泊了多年的“荷兰人”终于重返故乡，回到了他的“森塔”姑娘身边。在一次“莫斯科美食日”活动中，安娜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礼物：她又听到了熟悉的男中音——瓦格纳的咏叹调，“音乐二重唱”又将响彻俄罗斯大地。

　　被淡忘的祖先遗迹
　　这是一场狂风暴雨。一场实实在在的海上狂风暴雨，九级风浪，它横穿 整个西欧，小心谨慎地一路呵护着它那渐渐膨胀的苍天黑洞，只等倾泻到时 值9月的莫斯科上空。这是一个来自大西洋上空信使所带来的问候。在飓风 呼啸中，大树似一根根枝条弯下了腰。扁平的广告牌身躯在瑟瑟颤抖，房屋 的玻璃窗响起一阵阵可怕的哐啷声，显示出渐渐临近的暴风雨无数次狂暴般 的发作。猛然间，四周没有了一丝动静，安静极了。在这不祥的死一般的寂 静中，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狠命地大吼一声：“来吧！”这巨大的吼声迅 速传遍了四周。已在外大气层支撑了很久的冰冷的倾盆大雨，就像一坛存放 在冰中的白葡萄酒，疲惫地怀着注满雨水的胚胎，顷刻间朝着这座城市上空 倾泻下来。 此时，一群音乐学院的年轻学生正赶上放学，他们兴高采烈、熙熙攘攘 地拥出了校门，大家簇拥在音乐学院圆形建筑的屋檐下，异常惊喜地望着眼 前一帘近在咫尺却无法穿越的冰冷的雨幕。在这道水帘下，从那高高的秋日 上空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声。 “老天爷真够磨蹭的，”赫尔曼对眼前冰冷的恶神沮丧地骂了一声，瞟 了一眼站在身旁的一位酷似公主的陌生姑娘，她一头烟灰色秀发，脑后梳着 一根拖到臀部的长辫子，他神色激动地朝着这位被迫的听众继续说道：“这 算不了什么，在我们老家，那里的打雷闪电才叫凶呐。” 他高兴地、意味深长地唰的一声拉开了上衣的拉链，脱下衣服，殷勤地 罩到姑娘的头顶上，示意她站到自己即兴而作的雨伞下。安娜扑哧一声笑了 出来，心里还在品味着刚才听到的那句莫名其妙的俏皮话，但因一时想不出 怎么回答，顿时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其实在她身上具备了所有能让她在男 人中间感到自信和洒脱的条件，但一开始她往往显得有些心慌意乱。瞧这会 儿，她就像一个小傻瓜似的只会嘟哝着： “不，不，哪能呢，太谢谢了。” “别太客气啦！”赫尔曼咧开嘴微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 这种男人绝对不会强求别人，话音刚落，便转身一头钻进了暴风雨中，仿佛 大自然是他最亲密的朋友。说真的，他原本并不打算冲进大雨中，但他那独 断独行的性格不允许他的形象受到损害，所以对下雨这种小事就全然不顾了 。安娜望着眼前这位一头黑发的帅小伙子远去的背影，心里对自己有些不满 起来，原本想在这位不可思议的陌生小伙子跟前显露一下自己的聪明，现在 却反倒不知道在瞎嘟哝些什么。“这下他一定会想，我是一个十足的小傻瓜 ！真有意思，要是我钻到这位黑桃J的羽翼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姑娘迟 迟地叹了一口气。她这人对帅哥格外提防，就像对野兽有点害怕一样，哪怕 这些野兽被关在笼子里，因为她总会忍不住用手去抚摩它们，而一旦听见野 兽凶猛的吼声，她会又惊又喜地慌忙把自己伸进铁栅栏中的手指缩回来。事 后，她便会庆幸自己有过一次冒险经历，怀着愉快心情回到家中，轻轻地抚 摩和搂抱自己家中养的宠物狗和猫。 安娜像所有的良家姑娘一样，喜欢人品好、给人安全感的追求者，最好 是他们当中某个对她钟情至极的人。要使人不爱上这个美人可不容易。她脸 蛋白皙，身上洁白的皮肤没有受到阳光紫外线的丝毫损害，脸形略长，气质 恬静而优雅，身材亭亭玉立，梳着一根难得一见的烟灰色粗辫子，由于辫子 太长，姑娘走路时只好时常把辫梢藏到裤子或上衣的口袋里，她有一双雪花 石膏般白嫩的小手，纤细的手指光洁透明。上帝慷慨地赐予了她一身浓浓的 毛发，就连这位年轻女歌手的手脚上都覆盖着一层细细的绒毛。安娜为自己 一头过于浓密的头发而感到羞涩，但她没有违拗父母，一直蓄着长辫子，并 常常让妈妈、爸爸甚至爷爷帮着梳头编辫子。沉重的辫子使她的头颅高傲地 向后昂起，而内心的束缚则使得她的所有举止显得虚假。令人难以接近，在 整个音乐学院学生的圈子中安娜显得格外出众。她就像西班牙画家格列柯画 像上的一位中世纪的高贵夫人，神态忧郁，仿佛从管风琴中传出的悠扬的旋 律。 他们全都出生在俄罗斯帝国的首都，时间正好就是发生加勒比海危机和 新切尔卡斯克工人枪杀事件的那不平静的一年，这些事件对于大多数苏联人 是鲜为人知的。然而让每个普通老百姓人人皆知的却是：伟大的苏联科学家 郎道因发明超导而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我国航空事业值得骄傲的产品— —新型的伊尔-18飞机实现了飞越南极的英雄壮举。我国人民的领袖尼基塔 ·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向在马涅什广场举办全苏画展的年轻画家们颁发 了合格证，确切地说是助他们一臂之力，还像慈父那样给他们留下一番“令 人作呕”的临别赠言。 新生儿之间在生活上差别总不是很大。此刻安娜的母亲正一边用心地旋 转着时兴的呼啦圈，为了产后能尽快恢复体型，一边还在不无专心地研读一 本批评现实的《新世界》杂志，那一年该杂志上刊登了索尔仁尼琴所撰写的 小说《伊万·杰尼索维奇的一天》，而赫尔曼的母亲此时则摇着摇篮，一边 安然自若地低声哼唱着电影歌曲《在我们的院子里》。她非常喜爱这部影片 中扮演男女主角上尉勒热夫斯基和马娅·克里斯塔林斯卡娅的两位演员，至 今尚未传出有关勒热夫斯基的扮演者任何绯闻，因为相貌英俊的尤里·雅科 夫列夫所主演的《骠骑兵之歌》刚刚在全国普通影院上映。时值1962年，坚 强不屈的社会主义巨人正稳稳地昂首屹立着。 赫尔曼的父母居住在位于斯坦科维奇街上一幢由十二套单元组成的集体 大公寓楼里，紧靠一家唱片录音馆的边上。在这幢人类所居住的巨大蜂窝楼 里，每个角落都蠕动着各种各样的小生灵，有拿着平底锅跑进跑出的，有互 相谩骂和齐声唱歌的，有在夜间睡觉打呼噜时伴有哨音的，以及整个通宵每 时每刻都能听见的走道里发出的沙沙作响的脚步声，甚至就连洗澡间的浴缸 也被一群同族的棕红色蟑螂和一只硕大的褐色老鼠给一起分享了，这只老鼠 不能容忍不速之客，要求人们进来之前先敲一下门。它会模仿楼内粗鲁人家 说话时的怪腔怪调，用一对后爪支撑身子站立着，摆出一副吓人的攻击架势 ，龇牙咧嘴，发出咝咝的声响，然后极不情愿地朝那只表面搪瓷早巳磨损的 生铁浴缸底下钻去。 赫尔曼的母亲在一家名叫“巴黎公社”的制鞋厂工作，是一名很不显眼 的“饰边打褶女工”，双手不知疲倦地忙活着，给一种人们亲切地称之为“ 告别青春”的女式皮靴的饰边打褶子。令她感到十分自豪的是，正是她所在 的工厂为亲爱的赫鲁晓夫同志缝制了那只被他拿着敲打联合国讲台的皮鞋， 使帝国主义者们受到了威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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