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群:我知道无论是琴童还是舞童,小时候都是非常非常辛苦的。可能记得更多的是汗水、是泪水,童年看电影的快乐,能记得吗?
沈培艺:我只记得在一个山坡上看电影。山坡上有一大片平地,有两根杆子就扎在泥土里头扯着银幕。因为可能我太小了,我就觉得那个银幕特别的高。每到放电影的时候,我妈妈总是给我一个小板凳,我早早就赶过去,总是坐在前面几排,坐在比较前边的位置。
张泽群:是不是怕别人挡着你啊?
沈培艺:对呀,当时个子小嘛。我印象很深、很奇怪的就是,我有一些事情总是记得跟人相反。比如说咱俩是这么坐着说话的,你在右、我在左,我怎么就记得我当时看的那个银幕是你在左、我在右。永远跟人是不一样的,所以我老觉得别人的记忆存在问题。
张泽群:那我知道了,你可能是坐在电影银幕的反面了。我们来了很多嘉宾都会有这种感觉,说一般人都是用右手,他为什么小时候看所有的电影人物都是左撇子?后来才发现,因为看电影的人太多了,小孩为了能看得清楚,都坐在银幕的反面。所以说记忆总是跟别人是相反的。你会不会也是这样?
沈培艺:我从小就觉得在反面看电影的孩子一定巨淘气,人家好好的电影是这么给你看的,你偏跑到后面去看,你肯定是不听话的。所以我认为自己是很听话的孩子,而且总是早早跑过去呀,怎么我也会看反电影呢!前两天我为了做这个节目,特意打电话问我妈。我妈说你全记错了,你没有看过一场正面电影,全看的是反面的。我说为什么?怎么可能?她说因为我们家离放映的地方很远,等我们到那儿了,正面早坐满了。你坐在大老远根本看不着银幕,所以就把你放在了反面,可你还老觉得自己是在正面看。
张泽群:当时看过什么电影还记得吗?
沈培艺:印象深的是我离开了韶关马坝之后,到了武汉,那里条件就好多了,而且那个时候的电影也不一样了。我在武汉时生活在歌舞剧院的大院里。在那里头接触的、看到的、听到的全是跟歌、舞有关的东西。特别是那个年代的样板戏。
张泽群:但大家更感兴趣的还是你看电影的经历。
沈培艺:你比如说我的普通话,我的普通话不是在小学学的,是看电影学的。我非常喜欢说普通话。你知道我们那时候讲武汉话嘛,武汉话一点都不好听,讲起来就不好听。“妈妈”、“婆婆”,它说起来不好听。但一讲普通话就蛮好听。你比如说叫妈妈、叫爸爸,那会儿电影都不叫“爸”、“妈”,都叫“爹”、“娘”,都是这样。也没有叫“婆婆”的,全都叫“奶奶”。我很着急想学,回到家里见了婆婆也叫“奶奶”。我婆婆气得说,“我是你婆婆,叫婆婆!”我就是觉得电影里普通话好听,迷死我了。我迷到什么程度,我小时候迷到模仿过刘广宁的声音,模仿过曹雷的声音,而且我真的很迷。
张泽群:那我们再想一想,小的时候有哪些电影,除了舞蹈之外,哪些情节、台词、表演等等让你难以忘怀。
沈培艺:我当时不仅迷舞蹈,我全方位都迷呀。样板戏里头那个《红灯记》,我喜欢唱李铁梅那一段,“都有一颗红亮的心”我这京剧味儿不大会把握,但是我小时候喜欢模仿。我就为这个,非要一个红灯。我婆婆是一个大家闺秀,所以她那种很可爱的东西挺多的。她就把自己那个装化妆粉的小铁盒子,还有一个罐头盒给弄到一块,最后我婆婆跟我小舅俩人合作,一起给我做了一个红灯。
张泽群:就是《红灯记》里边那个红灯啊?
沈培艺:对呀。
张泽群:那个很难啊。要一个圆筒,这边还要有一个东西。那时候我们这些小孩多羡慕能有一个那模样的红灯啊!我记着当时我们院里边大孩子们演节目,不知道从哪儿借来那么一个红灯。哎哟,我们就摸呀,而且那红灯能亮,后边有一个开关,一推上去,前边那灯就亮了。我们就觉得真是了不起。
沈培艺:我的这个红灯能不能亮,我记不得了。
张泽群:那你这个红灯要能存下来,就真的是宝贝了。
沈培艺:没有了。我就整天拿着那个灯呀,到处表演,学李铁梅亮相的动作。
张泽群:你看我们《童心回放》来了很多嘉宾,每个嘉宾都会讲自己童年中难忘的电影,或者说童年是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快乐氛围当中。你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在童年时,自己给自己营造一个艺术氛围、一个舞台氛围、一个表演氛围的人。
沈培艺:是吗?还有舞剧《红色娘子军》里我永远记得的那段:洪常青把一个红旗给吴清华看,表示我们是你的亲人这个意思。吴清华飞奔过去抱着那面五星红旗,紧接着就是一段特别抒情的小提琴曲,好像是表示她觉得很温情,觉得见到自己的亲人、见到了党。我看完这场戏之后,就一直被这场戏感染。其实我记得我第一次看这段戏的时候,就是后面演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记得这个,脑子里全是这个画面。以至到什么程度,我回到家里,飞奔到我自己的房间,跑到窗前抱住窗帘,真的,就学那个吴清华。而且我竟然还能真的眼泪流下来!这个我的印象太深刻了,真是个小神经病啊。
张泽群:你是个舞蹈天才,就应该去跳舞,如果不干这个,那真是屈才了。今天你这个舞蹈家来到演播室做客,我们给大家推荐的片子,就是芭蕾舞剧《白毛女》。《白毛女》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它有多种艺术表现形式,有歌剧、京剧、芭蕾舞剧、电影故事片,后来芭蕾舞剧也拍成电影了。但是我认为印象最深的还是芭蕾舞剧《白毛女》。
沈培艺:绝对是。我到现在为止,只要是做有关舞蹈的梦,都是芭蕾舞,而且我在梦里是整场整场地跳下来。不管是《红色娘子军》也好,还是《白毛女》也好,我那时候就是这样的,不仅跳吴清华、喜儿,几乎什么角色都跳。因为我生活在大院里头,除了看电影之外,我还能够整天跟着那帮舞蹈演员们一块儿,他们一演就是上百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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