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论<br> 小说、小说学的方式与构成<br> 第一节 中国小说的所指与类型<br> 小说学是关于小说的学问,小说是小说学的对象与内核,要研究中国小说学,不能不首先了解这个基本前提:中国“小说”指的是怎样的文体?遗憾的是,在历代文学语境中,“小说”作为文体名词虽然频频出现,却鲜有论者对它直接定义。在实际运用之中,“小说”一词也是各有所指,含义各不相同。《庄子》所谓“小说”,与桓谭《新序》中的“小说”固属不同,桓谭《新序》中的“小说”,又与班固《汉书·艺文志》中的“小说”有异;刘知几所称的“小说”,与罗烨所论述的“小说”已不相同,罗烨的“小说”又与李贽所称径庭。这样的情形,在中国小说学史中可以说屡见不鲜。清代刘廷玑就曾感叹道:“小说之名虽同,而古今之别,则相去天壤。”在这样的情形下,要理解“小说”的含义,就不能不与它所指称的实际对象或者类型结合起来考察。<br> 1.稗史小说<br> 说起小说,人们很容易联想起另外一个词:稗官野史。确实,古代的“小说”概念一开始就与“稗官”紧密相连,难以分开。小说即稗史,稗史即小说。《汉书·艺文志》云:“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头巷语,道听途说之所造也。”这段论述,在当今看来,也许可以视为班固的一家之言,小说的起源问题还可以有其他多种理解,但在班固及时人看来,则无疑是对历史真相的揭示,而在史传崇拜与圣人崇拜都非常发达的文化土壤上,这段对既往历史的揭示,此后也暗渡陈仓地转换成了对小说发展的预设和规定,“小说源于稗官”一变而成了“小说即稗官”,稗官小说也因此成了古代小说最为基本的类型。<br> 尽管班固所谓“稗官”究系何指,到目前为止学界尚未有一致的认识,然而,这似乎并未影响人们对稗史小说基本义的整体掌握。“稗官”虽不易坐实,“稗”的意义却非常明确。《说文》云:“稗,禾别也。”稗是一种生长在禾边上,与禾非常相近,有一定的食用价值,却又对禾的生长有负面影响的植物。稗之为稗,是相对于禾而言。与此相类,稗史小说是这样一种文体:它生长在史传的边缘,近于史传而小于史传,有一定的价值,但也可能有混淆视听的负面作用。刘知几说:“是知偏记小说,自成一家,而能与正史参行,其所从来尚矣。爰及近古,斯道渐烦,史氏流别,殊途并骛。”所表达的基本也是这个意思,他所举的小说十类,也都是从史源出来的流。<br> 稗史小说既称“史”,这就表示它在大体上属于史传的范畴,与史传并没有根本的不同。刘知几在《史通·杂述》中论述“小说”,也正表明了“小说”的史传属性。作者在创作当初,并没有“小说”与“写小说”的概念,而是以史传来对待。为现实世界留下副本以及有益于教化,是作者写作目的所在,实录是作者撰述的基本态度,简洁则是文体及语言的显要特征。即使像《搜神记》那样以鬼神怪异为主要内容的作品,作者在当时也是以实录的态度来写作。另一方面,它们毕竟只是“稗史”,不同于正经的史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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