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喻已经通过更为正统的途径进入到社会语言学的领域。我使用“隐 喻的社会语言学”这种措辞,并不意味着对隐喻在跨越社会阶层和其他集 团的言语方面所作的贡献做一些统计学的研究。事实上,既然对于非字面 的定义没有一个众所公认的标准,那么,试图对在某一共同体言语中出现 的隐喻给出一种数学量度也是可笑的。船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社会语 言学”这一术语可能填充了“修辞学”这一术语消失之后留下的空位。对 隐喻在社会话语中的地位(在其最广泛的意义上,关于隐喻的政治功能), 我进行了许多反思。根据着眼点和动机的不同,这些反思可以区分为主要 的两类。 首先,对于在传统基础上解释隐喻在日常言谈中的普遍性,有一些著 述家是存疑的,并且因此求助于已被发现的隐喻所发挥的社会功能。“传 统基础”意味着“认知的”和“审美的”理由,这些理由为了回答我们为 何运用隐喻而被进一步推动。在对帕斯卡尔的评论中,我也简要地对这一 点作出了某种暗示。一种观点认为,隐喻被使用的首要意义在于帮助人们 理解抽象而难懂的概念。另一种观点则认为,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它 们起初被用于“把语言从单调平淡中拯救出来”。近来出现了用某些人所 谓的“社会互动”来解释隐喻普遍性的观点。这种观点有时通过与玩笑及 俚语所作的类比而得以发展。用一位作家精彩的短语来说,隐喻比玩笑更 能在交谈者中间“培养一种亲密感”,以至于可以认为,隐喻在日常言语 中引人注目的地位和其他使人们彼此接近的实践属于同一类别。另一位论 者提及隐喻可能引起的那种“共通感觉”时发现,这不仅可以解释为什么 隐喻被如此频繁地创造出来,而且还可以解释它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 需要采纳帕斯卡尔的暗示,也就是说,隐喻的划界需要一种“我们为什么 说它”的解释。第3章将详细讨论这些问题。 第二种反思来自社会批判主义的近期思想。正如整个哲学运动一样, 这里面也存在一种“语言学转向”。特别是在法兰克福学派的著作中,注 意力已经从法律这类阶级压迫的工具转向了教育系统等社会建制的日常运 作。法兰克福学派特别强调:当这种建制渗入日常生活的意识,其“话语 ”能够比所谓的强制工作更平静、比权威部门明显的宣传更确实地得到流 传。作为这种“语言学转向”的一个结果,隐喻由于其对于批判性研究的 适度分享已经进入了这一领域。例如,莱考夫和约翰逊写道,“政治或经 济系统中的隐喻,其所隐藏的内容导致人类的堕落。”他们通过举例说明 ,在他们看来,将人类劳动视为可加以开发、投资、单位度量的自然资源 的持续隐喻化,促使有意义工作和无意义工作之间区分的消失。更一般地 ,他们认为,因为隐喻是通过强调隐喻地描述的对象的某些特征之后,对 象的其他特征(包括可能是首要的道德重要性的特征)必定被隐藏了。传播 隐喻的权力之手越是邪恶,这种隐藏就越是普遍。 对隐喻以及相关工具最睿智的批判性研究可见于巴特的著作《神话学 》(Mythologies)。这一具有挑战性的标题指称不同的象征、陈词滥调、迷 信物,这些都是巴特所找到的社会的一个令人厌憎的特征。它们中的一些 被更确切地加上“隐喻”的标题。当然,巴特对于“神话学”的分析极其 类似于一种众所周知的隐喻理论。他指出,神话属于“二阶符号学系统” ,这是由于它为了意谓另一事物而使用了在第一个层次上其意义已经被确 立的“符号”。将之与其他的“元语言指号”(像在“‘dog’有三个字母 ”中语词指称自身的用法)区别开来的是在原初的与新的意义之间的“捉迷 藏”游戏。巴特指出,神话是二者之间“不断运动的绕杆”。这使人想起 了理查兹(I.A.Richards)。将隐喻意义视为语词原始意义及其新用法之间 “互动”或“张力”产物的观点。隐喻是二者不稳定的混合物。事实上, 巴特批评的目标正是这种不稳定性。由于存在神话或隐喻,神话创造者或 讲述者所说的内容永远不会是清晰的,以至于他总是能够回避确切地说过 某些具体内容的责任。把被告席中的人指称为“野兽”或“怪物”的判断 并非真正地陈述了此人非人,也非简单地说此人是危险的。他既非诽谤也 非坚守这一普通的事实,而是动摇在二者之间。 巴特的主要观点包含在他的以下声明中:“神话的根本原则在于…… 将历史转化为自然”,或如他有时所说的“从反自然到伪自然”(anti— physisinto pseudo.physis)。在这里,巴特给出了一种为我们所熟知的观 察的(左倾)转向,即隐喻更倾向于用更“自然的”术语去表征相对更“文 化的”术语。明显的例子是用家庭和有机体这样的语词谈论“国家”,以 及使用适用于肉搏的术语谈论言辞上的争辩。巴特的批判主义认为,对人 们来说,这种倾向的结果,是将人类视为附属于历史的确定而自然的事物 ,并且人类行为者对其负责。他抱怨道,神话“凝固”了事物,它“旨在 ”使短暂的事物“成为永恒”。出于左倾立场,巴特认为,这使得神话或 隐喻特别地有益于资产阶级。 P4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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