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任<br> 7月16日这天，南江市招商办显得跟往日不太一样。大清早的，离上班还有半个多小时，从副主任危高强到普通干部赵雅、陈莉等全体招商办干部就齐刷刷地来上班了。除危高强一个人呆坐着没说话外，其他人均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时不时地爆出几声不知是因为开心还是另有深意的大笑。<br> 他们在等人，等一个跟这栋办公大楼里任何一位干部都不太一样的人。这个人，就是前几天刚刚被南江市委、市政府聘任为招商办主任的江琴琴。而今天正是江琴琴正式上任的日子。<br> 说江琴琴和别的干部不一样，是因为江琴琴的’上任太特别太特殊了，她既不是通过公务员考试录用的，也不是从基层单位和市直机关提拔上来的。她是一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在南江市委、市政府举办的首届选美招聘大赛中一举夺魁。根据这次大赛的规则，谁夺得冠军，市委、市政府就聘谁为市招商办主任，江琴琴赢得了这场大赛，自然也就赢得了招商办主任这把交椅。<br> 用选美大赛的方式招聘招商办主任，听起来似乎有悖常理，不可思议，可就是这样一件既有悖常理又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在南征市真真切切地发生了。提出这一想法的是新来的市委书记刘远江。虽有不少反对声音，但刘书记还是把这一想法付诸实践了。用刘书记的话说就是：南江的招商引资形势严峻，不采取非常之举，难有招商之大突破。<br> 〔2〕<br> 今天是江琴琴第一天上班，她早早地就起来了。因为出门时还早，江琴琴选择了步行。<br> 一路上不时有认出江琴琴的人跟她打招呼，很多人叫她江主任。江主任，这个称呼江琴琴听着还有些陌生，一时还有些不习惯。<br> 自己能当好这个招商办主任吗？江琴琴心里没底。当初她报名参赛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放手一搏的，对最终能不能夺冠她还真是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连闯几关后，她觉得招商办主任这个位子离她越来越近了，就更有了信心，发挥得也就更好。夺冠后，她兴奋了好一阵子，可昨晚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才发现这一切来得太快了，自己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迎接它。<br> 江琴琴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南江早晨的风景。此时此刻江琴琴的心情是复杂的。她知道，她以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坐上招商办主任这个位子，肯定有不少人是不服的。江琴琴也知道，在她的前面，一定有着很多目前根本无法预知的困难和各种各样的挑战。<br> 对于这些，她都没有充分的准备，事到如今，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br> 一路上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就到了市政府。在政府大楼门口，江琴琴望着大楼，伫立了那么一会儿。十几天之前来报名时，她第一次走进这座大楼，那时她只是一名普通百姓，今天，是她第二次走进这座大楼，不过身份已变成了招商办主任。<br> 大楼的玻璃墙引起了江琴琴的注意，大大的玻璃墙上有序地分布着一扇接一扇的窗户，这种结构，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在乡下捕麻雀用的专用箩筐，上面也是布满了一个个大小刚好容得下一只麻雀的“小窗户”，里面放上一些麻雀喜欢吃的炒米、谷子。麻雀为了吃到里面的东西，从“小窗户”里钻进去，可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尤其是在受到外界惊吓时，更是慌不择路，难以脱身，只能是坐以待毙。<br> “机关”，江琴琴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两个字。<br> “机关机关，处处机关。在机关上班，你得小心翼翼才行，要不然，说不定哪个时候就把小人给得罪了。”这是好友孙丽昨晚对江琴琴的忠告。<br> 进门的时候，江琴琴注意到门口那两个保安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怎么说呢，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有点色迷迷的。不过江琴琴并不在意，自发育成熟的那天起，她就已经习惯男人用这种眼神看她了。<br> 没走多远，她就听到那两个保安在议论：“哇，这江琴琴真是漂亮。”“是啊，我估摸着，她是这栋楼里最年轻最漂亮的办公室主任了。”<br> 听了保安的话，江琴琴半是高兴，半是惶恐——树大招风啊。<br> 招商办设在四楼。上楼的时候，江琴琴碰到过好几个人，这些人都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江琴琴，让江琴琴浑身不自在。她知道，从今天起，这些人就都是她的同事了，虽然这些人可能并不是招商办的，但怎么说也是在同一栋楼里办公，称做同事还是说得过去的，她便礼貌地跟他们点头问好。<br> 〔3〕<br> 危高强等得有些烦了，不停地看墙上的钟。<br> 和江琴琴一样，危高强的心情也是复杂的。招商办有十二个人，除危高强是副主任外，其余的均为一般干部，其中有六个女同志是从各县机关借过来的。也就是说，真正属招商办正式编制的只有六个人。<br> 危高强今年三十二岁。他从县城调到市招商办已经六个年头了，在招商办做了四年的普通干部后，终于当上了副主任。原招商办主任陈素敏调走后，他又代了一段时间主任，本以为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这个“代”字给去掉，哪料事与愿违，新来的刘书记突然搞了个什么选美大赛，弄了个女的进来当他的领导，且这位新领导足足比他小了十岁。<br> 昨天的大赛他没去看。晚上的电视新闻他也没看。他知道，他这样做是在逃避，他也不愿逃避，但他真的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br> 今天他来上班时，就有不少其他办公室的干部打趣他，说，危主任，你好福气，招商办来了个美女当主任，以后和美女主任搞好关系，甜头大大地有哦。<br> 危高强听了脸上笑着，心里却在骂，什么美女主任，不就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女娃娃吗？<br> 到办公室之后，发现陈莉他们比他还先到，正在议论着即将到任的江琴琴呢。危高强和大家打过招呼后，照例泡了满满一杯茶坐下品着。他那只茶杯很大，可以装下五百毫升水。很多时候，危高强上午喝一杯，下午喝一杯。一般情况下，茶喝完，下班时间也就到了。<br> 泡好茶后，危高强看着离他仅一桌之隔的办公桌发呆。他刚来招商办时，有人就跟他说，那是主任坐的，每天上班之前要抹得干干净净。危高强这一抹就抹了四年，直到当了副主任，才把这个差事扔给了别人。当了副主任，他的心又更大了，总想把前面的副字去掉。副职要转正，那正职肯定要先调走才行，危高强就天天盼夜夜盼陈素敏快点走，高升也好，降职也罢，只要不留在招商办就行。终于等到陈素敏走了，自己“代”上了这个主任，原本以为“代”只是正常地过渡一下，哪知……<br> 唉……危高强叹了口气。<br> 陈莉他们知道危高强心情不好，也就自己聊自己的，没去打扰一边沉思的危高强。正当他们议论得热火朝天时，江琴琴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他们马上停止了议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br> 危高强见原本唧唧喳喳的陈莉他们突然停了，以为来了什么领导，抬头往门口一看，一个身材高挑、打扮时髦的女孩站在门口。<br> 危高强没看过大赛，也没看新闻，自然不认识江琴琴了，以为江琴琴是哪家公司的文秘，也不叫人家进门，张嘴问道：“小姐，请问你是哪家公司的，有什么事吗？”<br> 危高强的话刚说完，陈莉他们就“扑哧”一下哄笑起来。<br> 危高强见陈莉他们哄笑不止，就说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刚才你们不是议论得挺有劲的吗？继续聊你们的天去。”<br> 江琴琴也被危高强这一问给逗笑了，说道：“我不是来找你们办事的，我叫江琴琴，是来上班的。”<br> “江……江……”危高强“江”了半天也没吐出第二个字来，这实在是太意外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孩就是江琴琴，就是他以后的领导。<br> “危主任，还愣着干吗？我们的江主任到了，你还不起身迎接啊？”陈莉提醒危高强。<br> 危高强这才反应过来，忙起身去迎接。<br> “危主任，您好，以后请多多关照。”江琴琴先伸出手。<br> 危高强很不情愿和江琴琴握手，但那么多人在场，他不想表现得那么小肚鸡肠，装作很大度的样子，说：“江主任搞错了，您是我的领导，应该是领导多关照关照我们这些做下属的才对。刚才的事让江主任笑话了，对不起。”<br> 江琴琴摆摆手，说：“危主任不认识我，把我当成前来办事的也不奇怪，危主任就不必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了。大家没必要这么客套，什么领导，什么下属的，既然能在同一办公室为政府做事，那就是缘分，以后我们共同努力吧。”江琴琴说。<br> “好，共同努力，以后我们就又多一个姐妹了。”几个从外县借调过来的女孩子欢呼起来。<br> “我建议，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江主任的到来。”危高强故作大方地带头鼓起了掌。<br> 大家就都鼓掌。<br> 江琴琴又一个一个地认识了招商办的干部，和他们聊了十来分钟，然后坐上了招商办主任的那把转椅，开始翻看桌上的一些资料。<br> 上午十点的时候，江琴琴接到政府办公室孙秘书打来的电话，说有事找她，要她过去一趟。<br> 江琴琴过去了才知道，是主管招商引资工作的李副市长找她。<br> 孙秘书把江琴琴领到了李副市长办公室。<br> “李副币长，您好！”<br> 两人握了手。<br> “小江，怎么样？第一天上班，习不习惯啊？”<br> “还行，主要是刚上班，缺乏经验，不知道从哪方面着手，有些迷茫，正想跟您请示一下呢！”江琴琴在昨天的大赛现场就见到过李副市长了。大赛结束后，李副市长还跟江琴琴握了手，祝贺江琴琴夺魁，并鼓励江琴琴当上主任后好好工作。只不过，当时江琴琴并不知道他就是主管招商引资的副市长。也就是几分钟前吧，孙秘书跟她说主管招商引资工作的李副市长找她，正纳闷是哪个李副市长呢，进门一看，才知道是他。孙秘书这人比较热心，进门前他跟江琴琴说，李副市长除了主管招商引资还主管了其他的一些工作，比较忙，平时要找他不太容易，要江琴琴抓住机会，有什么疑虑、顾虑都跟李副市长汇报一下。<br> “小江啊，你也别太着急了。你刚大学毕业，一下子步人机关，总得有个适应过程。我知道，你在大学当过学生会干部，而且做得很出色，但我跟你说，学校跟机关那是两码事，完全不一样的。所以，目前你要做的，不是招商引资，而是尽快地适应环境，转换角色。”<br> 江琴琴在学校时当过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兼文学社长，把工作搞得有声有色，尤其是她创办的校刊和社刊，培养出了大批的优秀作者，赢得了师生的一致肯定。<br> “我明白，我会尽快适应环境、转换角色的。”江琴琴说。<br> “小江同志，你对我们市的招商引资政策了解吗？”李副市长问道。<br> 江琴琴摇摇头。不过，昨天晚上江琴琴就想好了，她会尽快把市委、市政府在招商引资方面的各种政策了解清楚。<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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