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般的三驾马车
2006年3月,莫斯科小剧院的演员们在北京演出了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剧《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智》剧是一出没有正面人物的戏,为什么会是这样?拉克申院士(1933-1993)在对这个问题作出解释时,借用了果戈理(1809-1852)小说《死魂灵》(1842)里的一段话:
品德高尚的人终究没有被选来作为小说的主人公。不过,他之所以没有被选用的原因,倒是不妨奉告诸位的。那是因为终于到了该让可怜的品德高尚的人歇歇腿的时候了……终究该换换班,把坏蛋也套上车啦。就这样,让我们把一个坏蛋套上车牵上场吧!
这个“坏蛋”就是小说的主人公乞乞科夫,此人怀着发不义之财的心机,向地主收购“死魂灵”,即已经死去但尚未注销户口的农奴。小说第一部的基本情节,就是乞乞科夫下乡寻访“死魂灵”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一个个或是愚蠢或是吝啬或是粗暴的地主老财的形象也被一一展示出来。
19世纪的俄国一流作家,在审视和评价自己的祖国俄罗斯时,都有一种复杂的心绪。在他们心目中,俄罗斯既是贫穷的,也是富饶的:既是黑暗的,也是光明的:既是孱弱的,也是强大的。评论家杜勃罗留波夫(1836-1861)有一篇代表作叫《黑暗王国里的一线光明》,他强调的也是黑暗与光明同在。果戈理在《死魂灵》里,用了大量篇幅来揭露俄罗斯社会的黑暗和病痛,他在小说写到第一卷结尾的时候,笔锋一转,用抒情插话的笔调,将“一线光明”投射读者眼中,用飞奔着的“鸟儿般的三驾马车”来形象地比喻俄罗斯的美好未来:“哦,三驾马车!鸟儿般的三驾马车,是谁发明了你的?……俄罗斯,你不也就在飞驰,像一辆大胆的、谁也追赶不上的三驾马车一样?……”
这段抒情插话,成了小说《死魂灵》的华彩乐章。俄国人后来还把“鸟儿般的三驾马车”,看成是俄罗斯的诗意象征。
十月革命后,有些俄国的悲观主义者认为俄罗斯要完蛋了。但诗人勃洛克(1880-1921)认为俄罗斯会永存,俄罗斯知识分子不必悲观失望,也不必惧怕革命。他写了一篇题为《知识分子和革命》的文章,其中提到了果戈理的“鸟儿般的三驾马车”。
《死魂灵》也有鲁迅先生的译本。鲁迅是在晚年支撑着病体翻译这部小说的。小说第二部第三章的译文印出来时,先生已经不在人间,所以鲁迅夫人许广平感慨道:“而书的出来,先生已不及亲自披览了。人生脆弱及不到纸,这值得伤恸……”
鲁迅由德文所译的《死魂灵》早被从俄文原文翻译的新的译本所取代。但鲁迅的有些译文也是很精彩的。比如,他的关于“鸟儿般的三驾马车”的一节译文是这样的:
地面在你底下扬尘,桥在怒吼。一切都留在你后面了,远远的留在你后面,被上帝的奇迹所震悚似的,吃惊的旁观者站了下来:这是出自云间的闪电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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