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br> 1<br> 妈武回到院宅,大家暗中观察,见他四十刚过,头上已有了短短的白发茬,看起来很苍老,出门砍柴,不多言语,面容冷冷冰冰,都说气威势壮的“扁担花”终于倒绒了。但是柴捆进门,院里老传来磨刀豁豁的声响,家家户户都听得见,发现这劳改犯蹲在磨刀石前,磨完了柴刀磨菜刀,磨完了菜刀磨镰刀,磨完了镰刀磨腰刀,锈色和寒光交替在脸上跳荡,大家放松的心又紧绷起来。<br> 不久隆平队长通知劳力到黄水运粮,更古坪一共去十个男人,这是重活。大队要隆平队长戴罪立功,因为他给公社诉苦,汇报食堂饿死人,被叫去参加学习班,每天罚捡牛粪,迈开到行军步到县里喊冤,却落个“立场不稳”的罪名,受到严重警告。饱受不公平待遇的隆平队长放下个人委屈,率领生产队员出发,妈武和妈绥都在其中。他们每天干十多个小时,把大米从黄水粮仓扛到板车上,看着板车拉往县城,又往空仓里堆谷糠和稻草,上面铺一层谷子,迎接上级检查,起早贪黑,又饿又累。<br> 县里在黄水举办现场经验交流会,公社书记跨上主席台,猛地把外套扣子扯开,里面的汗衫写着四个鲜红的字:“誓夺第一”,豪情冲天。肠子粗,食量大的隆平队长禁不住恐慌,装粮的时候,顺手把稻谷往自己的长筒胶靴里灌,谁知有一次出门的时候,被高大的门坎绊倒在地,鞋筒里的稻谷全倒了出来。粮仓保管员失声惊叫,隆平队长眼睛红得像要杀人,恼羞成怒地骂:“偷?他妈的!你的谷子自己跑到我鞋子里来,怪我偷?”<br> 妈武只是干活,一声不吭,显示出特殊的,一种训练有素的沉默。<br> 运粮结束,黄水人都知道妈武刑满回来了,更古坪招来许多猜测和关注。<br> 一个雾蒙蒙的下午,院宅外突然涌来一群人,熟门熟路,直接走进妈武和永刚相依为命的偏房。看见坐在火塘前的陶九香,一个瘦瘦的中等个男子额上冒着汗珠,解开旧棉褂,露出能看见肋骨的紫黑胸脯,在人群的簇拥下,拱拱手道:“老辈子,你认得我不?听说,妈武叔回来了。”<br> 陶九香不放心孤寡的儿孙,早晚都坐在这屋,看上去迷迷糊糊,但是缺柴了却晓得添把柴,缺水了也晓得加瓢水。她抬起眼皮,不答话,用浑浊的目光警惕地扫视这群人。<br> “什么事?”妈武从后门钻进来,认出说话的是花椒弯的彭广林,表情有些吃惊,低声问。<br> “妈武。”彭广林身后有一个人叫起来,妈武一看,原来是铧匠曾老毛。曾老毛瘦了老了,头发花白,脸色发黄,穿件脏兮兮的中山装,一步跨过来递上支毛烟。铧匠过去总是喊 “黎团总”,“黎队长”,“黎乡长”,第一次对妈武直呼其名,还有点别扭。<br> “老毛啊。”妈武咧了咧嘴角,招呼道。<br> “你终于回来了,”铧匠愁苦地叹了口气,说:“明天我们要去花椒弯开仓背粮,去不?”妈武被抓后,他因私吞缴获的大洋,也被监狱关押了两年,但他有治铁铸铧经验,被大队特许回花椒弯落户。<br> “叔,”彭广林目不转睛瞧着妈武,叫道,“民国35年为200块大洋,我叔爷彭玉举招呼神兵背了你的租谷,你还记得不?我叫彭广林。”<br> 妈武仔细瞅他一眼,三十来岁的彭广林眼睛酷似彭玉举,想起二十年前那个下午,彭玉举邀自己饮酒弈棋,背地里鼓动乡民抗租,血流成河,为逃追杀,他夜走万县,第一次听汪正明讲什么是剥削,什么是革命……看着手里的毛烟,他平静地纠正说:“乡民背的是黎团总的租谷,黎团总过去死了。”<br> 彭广林道:“不管啷个,我是破产地主,你是劳改释放犯。商量个事呵,你愿不愿意参加我们的队伍,一起去花椒弯放粮?口号是‘两推翻,两不变’:推翻合作化,推翻伙食团;土地政策不变,耕牛农具不变。”<br> 自从隆平队长指挥把粮食全部送走,花椒弯金家院子粮仓每天都刺激着人们的神经。彭家的人约黎家的人一起去放粮,同样刺激人的神经,四下里一片寂静,陶九香紧张地注视着他们。<br> 妈绥一步跨进屋来,他从外面路过,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好象听到放粮,吓了一跳,进屋看见一大堆人,认得好几个,包括曾老毛和彭广林,心中一愣。彭广林是当年和妈武抢收稻谷的彭大菩萨的外侄,有个哥哥叫彭广恒,民国26年随彭广爱攻打歇洞粮行,让人捉住,被洋油浇身活活烧死,那是彭大菩萨打的一次著名败仗。当时,彭广林才10多岁,回家看见母亲痛哭,对他说你哥被烧死了。彭广恒已被好心的乡亲送回家里,整个烧来只剩下碗大的一团,黑呼呼硬梆梆的,不知是心脏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从此以后,这小子的心也变得像那东西一样硬,一样黑。放粮,只有这小子想得出来。“队里宣布过规矩,开仓的开除党籍,偷粮的开枪击毙。”他皱着眉说。<br> “去他妈的,”曾老毛给自己和妈武点燃毛烟,道“皮包骨头的乡民天天挖野菜刨蕨根,看着自己亲手种的粮食关在仓库里,没上大锁,只贴着一张红纸封条,要是在前朝,早就破仓了。”<br> 彭广林说:“叔,那年我叔爷招呼乡民背你的租谷,还没有饿死人,现在屋里饿死三口了,我三天埋两个儿子一个姑娘。与其家家户户等死,不如叫保管员记上帐,以后再还。”<br> 妈武蹲在火塘前吸烟,想起十几年前,自己第一次从万县回更古坪,鼓动乡亲们革命的情景,突然扭过黑郁郁的面孔,问:“保管员是……”<br> “赵长有。”铧匠道,“我劝他放粮,他怕分不清阶级立场,不敢。”说罢瞧着靠在木板墙上的永刚问:“永刚崽啊,知道我是哪个?”<br> 永刚扬起尖瘦的小脸,好奇地望着他,摇摇头。<br> 铧匠问:“伢家伙,想不想吃白米饭?”<br> “想。”永刚小声说。<br> 妈武一边吸烟,一边看着永刚,他抖抖烟屁股对彭广林道:“民国35年,你叔爷抗丁抗租是革命,现在放粮是反革命。”<br> 彭广林说“我是个粗人,只懂简单道理,全家饿死,不如吃顿饱饭!”<br> “妈武,”年近六十,看上去却显得更加苍老的铧匠冷冷道:“以前还有口饭吃,你发枪给我们,叫打游击革命;如今家家饿死人了,给没死的老百姓搞点粮食吃,就是反革命?”<br> 妈武一直在吸烟,没有答话。<br> “老辈子,”彭广林望着妈武,愤愤道:“我们两家过去有仇,但现在,事关全队老少生死,这事只有你能招呼!”<br> 妈武扔掉烟屁股,站起身来,道:“分头通知各家,背上口袋背篼,明天下午,去花椒弯粮仓撮米,五口人一家去一人取三斗,五口人以上去两人取六斗!”<br> 2<br> 第二天,妈武树枝刚分桠就起来穿衣,不慌不忙往脚上套一双旧草鞋,陶九香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忧愁地说:“要不,叫妈绥和永光他妈去,认识你的人多。”<br> 妈武吧嗒吧嗒吸了支毛烟,一声不吭站起来,挎上背篼出了门。<br> 朦胧的晨光中,周太旺、王洞河、孙福、孙家老大,石二养的老婆和儿子等背着扁背,急急忙忙钻出朝门,远远地跟在后面;年前二养喝醉了酒,在火塘上烧坏了半边手和脸,行动不便,他老婆愣变像男人一样利索能干。妈绥犹豫一瞬也挎个背笼,三步两步从后面赶上去。<br> 不到花椒弯,就见三三两两的人扛着口袋、背着扁背来往奔走,越往前人越多,妈绥在里面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其中有冉洪尤和张三姑。冉洪尤旁边那人挎着杆土枪,在人堆里很显眼,也很面熟,他想起来是蒋耳毛,这个和周大妹树叶传情的男人,领着梁篾匠的神兵打劫碉楼绑走了妈武,又害父亲在干沟桥摔成不治,还和秦猎牛一起为匪,早就应该被除脱,全仗县里的宽大,才死里逃生活下来,他也来背粮?妈绥心里又恨又乱,挤来挤去找妈武,先前在人群中看见他和曾老毛、彭广林在一起,转眼又不见人影了,倒看见枯瘦如柴的金老娘在墙角瑟瑟地靠着,皮包骨头的阿及蹲在她旁边,墙上用红漆写着一行大字:毛主席万岁。<br> “老辈子,我们打下的粮食,都关在你老屋里……”妈绥挎着空背篼,不好意思地招呼。<br> 金老娘眼光呆滞,有气无力地说:“我每天睡在隔壁,马上,就要饿死了……”<br> 妈绥一愣,想起她和阿及眼巴巴看着成堆的粮食囤在自家老屋里,伸手可摸,饿起来更惨,悄悄对阿及说:“快去拿家伙,装谷子。”<br> 金老娘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小声道:“这不是死罪啊!”<br> “蒋幺儿兔兔前几天偷青,被大队书记拿住,按在地里杀一儆百。12岁的兔兔在枪口下哀求饶命,哭声震天,书记的枪打不响,换了三次子弹,扣了八次板机才打中,蒋耳毛赶到时,兔兔已给打得鲜血四溅,抬回家昨晚上才死。”阿及蹲在地上,恐惧地说。<br> 妈绥吸了一口冷气,难怪刚才看见蒋耳毛挎着土枪,他环视周围,挺挺胸膛,小声说:“他是五类份子,今天这么多贫下中农,不怕。”<br> 乡民每家都来了人,一些人背着背兜,手里还拿着菜刀,围住金家院子仓库。瘦成一个骨架子的保管员赵长有大吃一惊,站在封条前不安地问:“你们想干啥?”<br> “我们来取自家的粮食!”蒋耳毛说。<br> “开门撮米,先记到帐上,以后再还!”彭广林冲所有人喊。<br> 赵长有急道:“我屋也没有一颗粮啊,要能借能放,我早就背回家了。”他当年离开乡政府,去了黄连农场,后被通知回花椒弯守粮仓。正危急间,忽然觉得腰上抵了个东西,原来是蒋耳毛,这家伙不知从哪里弄杆土枪来顶着他。旁边一个人捉住这枪管,用力朝上板去,这人目光冷峻,非常面熟,虎彪彪朝他瞪眼,赵长有一愣,认出是劳改回来的妈武,忙说:“这是国家财产,我要请示领导。”<br> “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你一走,十几万斤粮食就没了。”妈武盯着他,目光炯炯如电:“众怒难犯,踩死人不知轻重,追究起来你如实汇报。”<br> 赵长有无可奈何地苦笑起来,看见越来越多的人拿着菜刀木棒挤过来,踌躇地让到一边。刚一闪开,乡民便一涌而上,木板门吱嗄一声,封条裂成两半,人们撮得撮挑的挑,背起粮食就走。<br> 妈绥钻不进去,挤在前面的张三姑拼命替他撮了一扁背。<br> 天已擦黑,妈武仍不见影,妈绥点个火把和院宅的人一起回去,一路胡乱想着,越走越兴奋。隆平队长也不讲觉悟,让他老婆周氏和秦猎熊的大婆子一起背着背篼举着火把赶来了,这么多人参加,妈武肯定不会有事。彭广林就是聪明,大家饿得那样狠,都没想过这样干!妈绥一边走,一边飞转着各种念头,肩上沉甸甸的稻谷,倒使他生出很多力气。<br> 家里好久没有闻到过米香了,何氏连夜升火架锅,第一锅饭黎明前就被大家吞进了肚,永刚和永光两个孩子被白生生的米饭噎得小脸通红,妈绥吃得直着脖子瞪眼,好半天才幸福地说出一句:死也值了。<br> 夏氏和永志太可怜了,没能熬到这一天,何氏给他们盛了两碗,插上筷子,端到坟头上去。<br> 妈武第二天才回来,除了一背稻谷,还带回了永玉请舅舅阿及转给陶九香的信。这孩子惦着妈武该出来了,问爸爸回家没有?说舅舅告诉她黄水的情况很糟,自己在重庆读书,每月有供应粮,只苦了奶奶和爸爸。陶九香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看来金氏不笨,这孩子不会像永志那样饿死。妈武思量半天,趴在桌上回了永玉一页纸,叫她好好念书,别管家里,也托金家转交。<br> 金家院子仓库被强行借走几万斤稻谷,家家户户得了救命粮,很长时间都不报案,连隆平队长也装聋作瞎。<br> 妈武还是那样一脸寒色,沉默寡言,但院宅里恢复了生气,大家吃了饱饭,眼光也对他和气些。这样过去半个月,眼看粮食又要吃完了,一天中午,彭广林和曾老毛一起又来院宅,径直找到妈武,三个人警觉地坐在坡上商量什么,没隔多久各自散了。<br> 3<br> 几天后的傍晚,云雾笼罩,天色昏暗,下起了大雨。<br> 妈武在火塘边哗哗哗地磨柴刀,磨刀石滑溜溜的,冒出来很多泥浆,永刚拿个小瓢倒水浇洗,妈武说:“不用,没有这些泥浆,刀还磨不快。过两年该你给家里砍柴了,就这样,用力要均匀。”<br> 陶九香温情地打量着儿子和孙子,捅火准备煮晚饭,却见彭广林领着一群身披蓑衣,肩挎背篼,手拿刀矛的人从后门涌进来。<br> “老辈子,”彭广林在这些人的簇拥下,对陶九香拱拱手说:“在你这里弄顿饭吃。”<br> 妈武将柴刀洗净,用干布将水气擦干,对母亲说:“妈,多下些米。”<br> 陶九香瞅了黑压压的人群一眼道,“你们多少人?”<br> “三十几个。”彭广林给陶九香递上一卷烟,说,“我们要去开黄水坝放粮,今晚住青龙观,那边还有人。”<br> 陶九香默默地添水加米。<br> 大雨下个不停,妈绥过来取两块柴,听到半截话,满眼都是期待,兴奋地问:“又背粮啊?”<br> “二叔也去?”彭广林回过头来看着妈绥。<br> 妈绥苦笑,“侄子,”他说:“我家婆子不争气,生病了。”最近两年多,肚子没粘过一粒米,吃了几天饱饭,下面也长出力气来了,夜里多干了两场,何氏竟红崩不止,火塘上正熬着肚鹃花水,他白天晚上守候着,怕老婆像永志一样死了。<br> “先吃饭吧。”妈武招呼一屋子人拿碗舀饭,自己点了杆烟,蹲在火塘前加米煮第二锅。 <br> “叔,老辈子,”彭广林望着妈武和陶九香说,“你们也吃。”<br> “你们吃,你们吃,”陶九香道;“等一会儿,第二锅马上好了。”<br> “我拿摞碗过来。”妈绥朝堂屋走去。<br> “既然如此,”彭广林说:“晚辈不客气了,我们还要赶路。”<br> 一袋烟工夫,三十几个男人将两锅饭吃得干干净净,妈武也吃光一碗。<br> 陶九香忧愁地望着他。<br> 妈武不慌不忙地把空碗放在灶台上,慢慢穿上草鞋,披上蓑衣,挎个背篼,拿着磨好的柴刀和众人一起出门,外面漆黑一团,他身上的蓑衣很快被淋湿了。妈绥举着油灯把他们送走,回到灶房,似笑非笑地对陶九香说:“妈,曾老毛旁边背枪那个人就是蒋耳毛!” <br> 陶九香坐在矮凳上,正将一把干透的艾蒿嫩叶揉成絮状火绒做火引子,听见妈绥的话,愣了愣神。她晓得那冤家跟过猎牛上山,自新后落户在花椒弯,但从未见过人,啐了口唾沫,骂道:“背时砍脑壳的,他才是真正的土匪。”<br> 妈绥好些年淡忘了这个讨厌的男人,因为他已经看开,石碉楼的钱物,就算当年梁篾匠不抢,土改时也要缴出去,关键时刻,钱财根本没有大米管用。惟有干沟桥的事让他生恨,前后一思忖,心情五味杂陈。屋里脏碗成堆,和脑子里一样乱糟糟的,他慢吞吞地动手收拾。<br> “奶奶。”永刚在里屋嚷嚷,陶九香起身走进去,点亮油灯,看见永刚坐在木床上,兴奋地瞪着大眼睛说:“奶奶,明天我还想吃白米饭。”<br> “乖孙啊”陶九香道:“好吃的东西,哪能天天有。”她一边给孙子盖上被子,一边哼着一首古老的儿歌:“亮火虫高高,下来诳你幺幺;”她有节奏地拍打着孙子,似唱非唱地哼哼,“亮火虫矮矮,下来诳你崽崽。”<br> 永刚从被窝里伸出手来将奶奶搂住,陶九香的声音越来越大:“你钻灶,火烧你,你下来,我抱你。你上天,雷打你,你钻空,蛇咬你,”<br> 一个小小的亮点,从窗户缝隙飘进来,在床前移动,陶九香看着那亮点,撑起身体吹熄油灯,说:“奶奶给你讲一个故事。”<br> “呃,奶奶快讲。”永刚打了一个嗝,兴奋地说。<br> 陶九香道:“有一个放牛娃,每天天不亮就去砍柴放牛,孝敬他的瞎子奶奶。神仙见他心好,就派白虎星下凡来帮助他。”<br> 永刚在黑暗中格格地笑,这孩子从小到大,很少感到这样幸福。<br> 陶九香又道:“他到山上打柴,突然从树林里窜出来一只老巴子,放牛娃就往树上爬,老巴子没抓住他,身体倒被树杈卡住了,痛得直流眼泪。‘老巴子老巴子,’放牛娃说:‘你不吃我就摇头,要吃我就点头。’<br> 祖孙俩被夜色包裹,只剩下永刚的一对眼睛珠子,在微弱的亮火虫光线中闪动。<br> “老巴子听了直摇脑袋,放牛娃就把树杈砍掉,”陶九香接着讲:“让老巴子落下来。俩个结拜成兄弟,屋里没有柴了,老巴子上山去背。它动作快,尾巴一扫就是一捆;屋里没有米了,老巴子去街上买。米贩见了它全身发抖,直说‘老巴子……老巴子……’它把米口袋往背上一甩,不给钱,背起就走了;放牛娃没有媳妇,老巴子就去员外家,把员外的女儿衔起跑了,还连夜给放牛娃修了一座新房……”<br> 永刚那个羡慕呵,他非常专心,没有听到其它声音,但是陶九香听到灶房有生人说话。<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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