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美思妙文
中国是诗的国度。卷帙浩繁的诗歌,如目不暇接的画卷,镌刻在数千年的历史长廊上;韵味隽永的名篇佳句,似千古不息的江河,奔腾在数百代人们的心胸中。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李白《将进酒》),“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大气磅礴,势不可当;“青海残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王昌龄《从军行》其四),“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雄阔奇丽,苍凉壮美;“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林逋《山园小梅》),“水满田畴稻叶齐,日光穿树晓烟低”(徐玑《新凉》),清新静谧,别有情趣;“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贺知章《咏柳》),“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李白《望庐山瀑布》),“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李贺《马诗》),比喻奇巧、大胆,令人耳目一新;更有诗句以生动、具体的形象阐述出深邃的哲理,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王之涣《登鹳雀楼》),“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孟浩然《临洞庭》)。翻开诗歌历史的长卷,优美浓郁的诗意洋溢于字里行间,绚丽多姿的形象跃然纸上,美思妙文目不暇接。
诗歌是中国古代雅文学的代表。写诗不仅仅是诗人的事情,历史上,很多政治家、哲学家、高僧、隐士也是诗人或诗论家,大多数诗人都身为官宦,有些还是朝廷重臣,汉武帝刘彻、隋炀帝杨广等帝王也有诗作传世。诗歌是中国精英文化的主要载体和历史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
诗歌是文学的源头。据文学史家考证,诗歌源于原始人在劳动中发出的有节奏的呼声。“今夫举大木者,前呼‘邪许’,后亦应之,此举重劝力之歌也。”(刘安《淮南子·道应训》)在呼声的节奏中插入简洁的语言便成为表达一定意义的诗歌。在文字诞生之前,除流传于巫史口头中的祭歌祀语、部落史诗,绝大多数已经失传。《诗经》是我国历史上最早以文字形式流传下来的诗歌集,收录了西周至春秋时反映先民生活的“十五国风”和王侯用于宴飨宾客、祭神祀祖的“雅”“颂”共305篇,被列为“六经”之首(见《礼记·解经》《庄子·天运》)。战国时期,因直谏遭贬的楚国三闾大夫屈原在楚国巫歌的基础上创作了楚辞。汉初朝廷设掌管音乐的官署乐府,兼采民间诗歌乐曲,形成乐府诗体。到东汉,文人进入诗歌创作,出现了有作者署名的文人五言诗。文人创作使诗歌进入到发展的黄金时期,迎来了魏晋南北朝的诗歌繁荣,建安风骨、正始之音、元嘉山水、‘永明韵律……诗人们大胆探索,使诗歌从思想内容到艺术形式、创作领域不断拓宽,为诗歌巅峰时代的到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唐代是中国诗歌辉煌和骄傲的时期,留下诗歌近5万首,各具风格的著名诗人有百余人。苍凉壮丽的边塞诗,闲适静谧的田园诗,“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李白,“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代“诗圣”杜甫,初唐的陈子昂及王、杨、卢、骆四杰,中唐的“元白…‘韩柳”及李贺、刘禹锡诸家,晚唐的杜牧、李商隐、韦应物等,在中国文学史上竖起一座座丰碑。写诗,不仅仅是诗人的雅兴,也是一个人才学、能力的标志。唐代科举以诗取士,自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钱起的《省试湘灵鼓瑟》、黄巢的《菊花》等名篇都是科场应试之作。盛唐开始,禅宗风行,禅思、禅趣入诗,开创了新的领域和风格。宋代是古代诗歌的又一巅峰,产生了出于唐又异于唐的宋诗,诗人“生命本心的自然显示演变为一种从旁从外宣示的理趣”,“这种深刻的理趣,亦是在对现实人生有所了悟,托于自然物而传达出来的”,“宋诗则是唐代‘诗心的回归’”(王树海《自然性情的迂回归返——从王维到苏轼》)。宋代又是诗歌评论、创作研究的繁荣时期。继南北朝锺嵘《诗品》、唐皎然《诗式》、司空图《二十四诗品》后,宋代出现了以随笔形式谈诗论作的诗话体。郭绍虞先生《宋诗话考》中收录的诗话就有130多部。书的卷首《题宋诗话考效遗山题绝句》之二云:“醉翁曾著《归田录》,迂叟亦题涑水闻。偶出绪余撰诗话,论辞论事两难分。”(醉翁指欧阳修,《归田录》即《六一诗话》。“迂叟”句指司马光及其《温公序诗话》)醉翁、迂叟,两大朝臣开启了诗论繁荣之门。诗人、学者、僧侣,以诗话为时尚。诗话风起,宋至明清,经久不衰,出现了严羽、杨慎、王士稹、胡应麟、谢溱、袁枚、赵翼等一代代名家名作,使诗歌创作、欣赏和评论水平不断提高。宋代以降,词、曲、戏剧、小说等新的文学形式相继出现,但是诗歌一直活跃在文学殿堂上,词、曲、戏剧的唱段是诗歌形式的嬗变和发展。章回小说的卷首往往以诗开篇,在关键时刻,常常用诗歌烘托气氛,增强艺术效果。诗歌在文学史上历久弥新,是中华民族历史的投影和知识分子心路历程的记录,饱含着鲜明的时代精神和诗人的情怀,成为传承中华文明的重要载体和培育民族脊梁的精神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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