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峰(1903-1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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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为在出版社权且负责,此事就可以做主,先决定雪峰从编辑室脱身,改为专事写作。接着雪峰就提出写太平天国的小说,先得到有关的地方去看看,计划是先到广西贵县金田村,洪秀全等起义之地,然后北上沿途观察,经湖南、江西、安徽而至南京,看看太平军经过的山川地形,在写作中可以有所描述,与情节相联结,这些景象的感知是写小说所不可少的。他的此行,颇费些时日,本想再找一人陪伴他同行,还可以协助他做些记录的工作。他坚持不要,认为反而不便。我也觉得他如今的处境,写作计划已经荃麟批准,算是不容易的了,倘再事铺张,带个人手去,有的人会有看法,于他反而不好,况且他当时身体也很好。等一切准备就绪后,我还送他上了火车。我觉得,此刻使他情绪上稳定下来最重要。
他走了好几个省,回来以后就忙着写提纲,准备着手创作。为了让他安静地写,我很少去看他。隔了一阵遇见他,说已写出了一些,但感到有些疲劳,心情也极为不佳,暂且停一下。我劝他休息以后再说。以后他断断续续地又写了不少,但是究竟完成了多少呢,我一直不清楚。我看得出,那时几乎他的情绪一直不好,写作的进度很慢,我可以想象到,一个人处于一种被压抑的状态,除非写自己,否则写作就是一种精神负担,甚至是痛苦,既无法写得快,甚至也很难写得好。不过我没有劝他不要再写,因为他此时处在最痛苦的孤寂中,除了硬着头皮写作外,他还有什么寄托呢?
那几年,运动仍是不断,大跃进、反右派、反修、四清……文化领域内更是层出不穷,批巴人,批“文学即入学论”,批“反题材决定沦”,批昆曲《李慧娘》,批电影《北国江南》,批京剧《谢瑶环》,批“中间人物论”……这些,雪峰都注意到了。他已无心写小说了,他的心情越来越坏;许多事似乎给他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的小说即使写成了,遇到的命运是完?可以想到的。
他放下了笔,他彻底的沉默了,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他的是一场大风暴,“史无前例”的日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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