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银库失窃
且说杨秋池安排妥当一切事,便修书一封给杨母和冯小雪,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想法,然后将夏萍叫进来,把信交给她。并吩咐她第二天一早带领六名护卫前往宁国府,会同留下的护卫,将老太太和大奶奶接到武昌,等安顿好了之后,留下这十名护卫在武昌保护老夫人和大奶奶,再赶来和杨秋池会合。夏萍领命走了。
忙碌了一晚,夜已深,白夫人母女带着小、丫鬟荟儿向杨秋池告辞回房休息了。
宋芸儿知道他们三人久别重逢,有好多话要说,便也回了自己房间。客厅里就剩杨秋池和秦芷慧、宋晴,还有月婵、红绫两个丫鬟。
月婵原来是秦芷慧的贴身女婢,秦芷慧既然已经回来了,杨秋池就还让月婵跟着秦芷慧。
三人说了一会话,赶了一天的路又忙了一晚,都有些困倦。杨秋池提议先去睡觉,可秦芷慧和宋晴都没动,只是脸红红地看着杨秋池。
她们俩离开杨秋池那么久,当然都希望今晚能在夫君身边侍寝,却又都不好意思说。杨秋池当然知道,想了想,说:“这样吧,咱们还是老规矩,五天一轮,月事来了就顺延。好不好?”
二女点点头,又看着杨秋池,那意思当然是在问今晚上怎么办。
这二女杨秋池都很疼爱,当下道:“芷慧先进的门,我们还是按先后顺序吧?芷慧轮先,好不好?”
杨秋池说出这个理由,宋晴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不好有什么异议。
月婵非常高兴,抢先回内宅秦芷慧的住处准备。
杨秋池拉着秦芷慧的手随后也来到了房里。月婵已经在沐浴的大木桶里准备好了热水。杨秋池非要拉着秦芷慧一起洗鸳鸯浴。秦芷慧本来就性格柔弱,羞答答地顺从了。
至于两人是如何洗鸳鸯浴,如何久别重逢巫山云雨的详细内幕,属于A级绝密,就此略过。
第二天,钱布政使等人又在黄鹤楼设宴给杨秋池压惊洗尘,有了上次的教训,这一次检查格外严格,差不多连黄鹤楼上的瓦片都翻过来查了一遍,里三层外三层布置警戒,之后才鸣锣开道用官轿将杨秋池接了来。
杨秋池站在黄鹤楼上,想起当初柳若冰将自己劫走的情景,想起她那哀怨落寞的眼神,不由心中酸楚,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何时才能再与她相见。
两天休整很快就过去了。杨秋池没时间等杨母和冯小雪她们到武昌来,因为从京师宁国府赶到武昌,一来一去,再加上宁国府那边与宋晴的娘还要交代生意,算下来恐怕要一个多月时间。他可等不了这么久,所以,请钱布政使等人代为关照之后,又继续前往云南。
只不过,这次的队伍比以前壮大了不少,不仅多了秦芷慧和宋晴两个妾室,还多了一个美丽的红绫姑娘、七个梨园女子,还有新派来的大内侍卫和锦衣卫护卫。
离开武昌之前,杨秋池就与金师爷合计好了行程路线。
本来,经湖广常德府直接到镇远州赴任,然后去昆明,路程最近,但金师爷说,新官赴任不能这么草率,里面有很多规矩的,而且,如果先去赴任,按照规矩,官府正印没有特殊事务,是不能离开辖区的。所以,一旦就任,再要去云南就不方便了。最好先绕道广西到云南,安顿好白夫人和白素梅之后,再回湖广镇远州赴任。
杨秋池当下赞同,队伍经岳阳府、长沙府、衡州府进入广西,再经桂林、庆远进入云南,来到了昆明。
这一路上游山玩水,慢慢行去。进入云南之后,夏萍赶上与他们会合,向杨秋池禀报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杨秋池这才放心。
一路无话,千辛万苦终于到了昆明。
昆明城是云南布政司所在地,还是比较繁华的,虽然比不上应天府、扬州,与宁国府也相差无几。
进城门的时候,发现有一队官兵在严加盘查出城行人。对进城的一律放行,但对出城的却异常谨慎,尤其是行李,要全部打开搜查。很明显,一定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杨秋池他们是进城的,不用盘查,所以很顺利就进了城。
他们找到昆明驿站住下,杨秋池让宋晴、秦芷慧带着丫鬟在驿站等候,由夏萍带二十名女护卫保护她们。他自己则带着宋芸儿、金师爷和南宫雄等,挑着给提刑按察使康大人准备的厚礼,来到提刑按察衙门投拜帖,并将应天府顾府尹的引荐信随拜帖一并送了进去,还赏了门房一两银子。那门房见杨秋池出手阔绰,欢天喜地地进去通报去了。
没过多久,那门房跑出来,客客气气地将杨秋池等人引进了大门,侧着身子领路,一直将他们领到了里面客厅坐下。
杨秋池他们刚刚坐下,从大厅后堂出来了几个人。门房介绍道:“杨大人,我们提刑按察使康大人出来了。”
杨秋池赶紧起身,躬身一礼:“卑职杨秋池,拜见康大人。”
康怀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满面红光,笑呵呵地说道:“杨大人不必多礼!”扬了扬手中的信,“顾府尹在信中对你很是推崇,夸你破案如神、少年有为呢。顾府尹是我同年,又是幼小同窗,他推荐的人绝对错不了,既然咱们是一家人,就不必多礼了,快快请坐!”
这康怀看样子也是性情中人,很直爽,杨秋池很是高兴。
坐下之后,先寒暄了几句,杨秋池简单介绍了一下跟随在自己身后的宋芸儿、南宫雄和金师爷三人。康怀招呼他们也都坐下,听说宋芸儿是杨秋池的妹妹,有些惊讶,但眼看宋芸儿看杨秋池的神色很亲密,心中便猜到了七八分。
杨秋池吩咐金师爷将礼物呈上,他现在已经知道,这引荐信只是开路鬼,这关系后面到底怎么样,还是要靠金钱开路的。
果然,康怀见到这厚礼,虽然嘴里推辞,但两眼放光。杨秋池诚心诚意表达敬意之后,康怀也就收下了。
杨秋池觉得有些奇怪,他刚才从康怀的目光中看见的那种光,不是贪婪,而是雪中送炭的渴望,不过,康怀眉宇间还是忧心忡忡的。
杨秋池此行的目的顾府尹已经在信中说了。康怀让杨秋池放心,他会把白夫人母女的流所安排在靠近湖广一边,这样杨秋池就能时时探望她们了。
杨秋池送的那一份礼十分厚重,而托康怀办的事情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举手之劳而已。康怀有些不好意思,没等杨秋池提出纳赎,自己就主动提议让他花点钱给白夫人母女纳赎免苦役。
康怀还提议,杨秋池任官之地距离白夫人她们的流所也就一天的路程,加上那个地方属于四川、云南、广西、湖广几省交汇处的都不管地带,杨秋池可以带她们母女到任所去。三年期满来销案就是。而这些事情交给他办就行了,同时决定派一名亲信司狱使和杨秋池一起去流所具体办理纳赎的事宜。
杨秋池真是大喜过望,白素梅和白夫人不用住在流所,可以和自己一起到镇远州青溪县去,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不由得连声感激。
这对康怀只是一件小事,对杨秋池可是个大事,他心中感激之余,想起康怀刚才满腹心事的眼神,便问道:“康大人,卑职冒昧问一句,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
康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还有几个月也就要离任了,只是……”
金师爷插了一句:“大人莫非钱粮不清,难于交割吗?”
康怀看了看金师爷,对杨秋池赞道:“杨大人手下尽是能人啊!没错,眼看卸任日子临近,可偏偏这时候出事情,唉!”他又长叹了一口气,半晌,才续道:“半个月前,我衙门银库失窃,丢了不少银两,虽然多方侦查,却毫无结果。”
明朝官吏任期届满,新旧官员要办理交接,如果旧官账目不清、亏空公款,一律要填赔,数目多的要革职罢官,直到抄没家产。这官府库银失窃不仅是严重失职,官员自己也要填赔才能离任,否则要被追究责任。
杨秋池问道:“库银失窃了多少?”
康怀苦着脸:“两千多两白银。”
两千多两?杨秋池吃了一惊,两千两相当于现在的两百万元人民币哦。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看这康怀不像是个贪官,如果光靠俸禄要填补这个亏空,猴年马月才能补上啊。难怪刚才他见到自己送的厚礼,又是开心又是伤心,因为自己送的礼物虽然厚重,还是不足以清偿这笔巨额亏空的。
说到这件事,康怀突然心中一动,想起应天府顾府尹所说,杨秋池破案如神,自己原来只当是引荐之词,也没特别在意,现在想起,如果这是真的,说不定能帮自己。
就算不能破案,看杨秋池这份礼送得如此厚重,虽然是有求于己,却也能说明他家底殷实,如果能借一笔钱填了亏空,以后再慢慢还他也好啊。
康怀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支支吾吾拐弯抹角把这想法说了。
杨秋池听了之后心想,借他点钱帮他填亏空倒也没什么,现在自己连续接收了三个大财主的家产,这两千两白银也就是小菜一碟。只不过,看他这两袖清风的样子,这笔钱恐怕是还不了的,那岂不成了自己替盗贼买单?还是先查查,看案件能不能侦破再说。
杨秋池道:“这样吧,康大人请先把经过说一下,看看下官能否帮忙,如果破不了,我再借钱给康大人填了这亏空,以后你再慢慢还我就是。”
“太好了!”康怀高兴得连连拱手称谢,然后说道,“半个月前,深夜四更左右,更夫来报说在衙门库房外气窗上发现有绳索,气窗栏杆也被人锯断了。
“我连忙跑去查看,发现贼人是用飞爪抓住气窗铁栏杆爬上后,用钢锯将栏杆锯断,潜入库房里,窃走了库银的。库房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清点之后发现,丢失库银总计大概两千两。”
杨秋池问:“看守库房的人呢?”
“库房看守一共有四个,轮流值班,每班两人。可那晚上值班的两人都说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杨秋池想了想,敢在戒备森严的提刑按察司衙门里盗窃库银,这人胆子未免太大了,便问道:“这四个看守可靠吗?你审过吗?会不会是他们监守自盗呢?”
康怀摇摇头:“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这个,对他们四人的住处和有可能藏匿银子的地方都进行了仔细搜查,但没有发现,对他们严加审讯,甚至动用了刑具,但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杨秋池问道:“现场破坏没有?”
“还保护着呢,没有被破坏。只是把气窗换了。”
“康大人能否带卑职去现场看看?”
康怀连忙起身道:“好,我这就带你去,杨大人请!”
这存放库银的库房就在提刑按察衙门里,里面都是全省各地刑案罚没上交的银子和朝廷拨下来的衙门财政运转费用银子。
来到库房外,库房看守还是那四个人,不过,外面另外增加了一队民壮守卫。
库房是厚重的大铁门,上面挂着两把大铁锁。康怀介绍道:“这库房的两把锁分别由两个看守掌管,仓库必须要两个人的钥匙都用了才能打开。他们各自的钥匙交接班的时候转交给固定的看守,从不交叉,而且住宿也是分开的。也就是说,除非两个人合谋监守自盗,否则,根本没办法打开库房门。
“我那晚来的时候,这库房门锁得好好的,将看守叫醒之后,钥匙也在他们手里,住宿处也没有外人潜入的痕迹,所以,我就排除了监守自盗的可能。”
库房门打开之后,杨秋池并没有急于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看了看库房里的情况。
明朝的仓库是分开的,仓是仓,库是库,仓是放粮草器械杂物的,而库是专门放银两的。
提刑按察司的银库主要是仓储全省罚没银两和财政经费,数量相对比较少,所以库房不大,只有三十来平方。库房内有两排银架子,一人多高,放银箱子的。库银都经过衙门倾银房熔化成五十两一锭的马鞍形银锭之后,整齐地码放在箱子里,打开盖子清点很方便,用不了一会就能查点清楚。
杨秋池看了看地面,皱起了眉头:“这库房的地面打扫过吗?”
旁边的两个库房看守说道:“是的,大人,小的们每天都要打扫,保持库房里整洁干净。”
整洁是整洁了,什么痕迹都没了。杨秋池暗自叹了口气,又问道:“银锭整理过吗?”
看守回答:“是的,每天都有新的银锭送来,隔些日子就要把先存银锭送走,所以隔不了几天就要整理一次。”
杨秋池苦笑,这现场都破坏得差不多了,还侦查个屁。
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库房是用厚厚的花岗岩砌成的,地面也是。而房顶更是用铁板盖的,在古代,这简直可以用固若金汤来形容。
库房正中墙上摆着一尊财神。在库房里放财神,并不是要招财进宝,而是要财神好好看守这些财宝。
杨秋池来到财神下,讥笑道:“你这家伙好吃懒做不干事,不尽心尽力保护着库银,让财宝给丢了,应该打你的板子!”
那财神抱着大元宝笑呵呵地看着他。
杨秋池又继续四下察看。库房除了大门,唯一通往外界的,就是一丈多高靠近房顶位置的那个小小的气窗。气窗很小,但还可以勉勉强强钻过一个人,只是,上面密密麻麻竖着六根拇指粗细的铁栅栏。
康怀指了指那个气窗,说道:“就是那,贼人是锯断铁栅栏,从那里钻进来的,不过,那个气窗当天就换过了。”
“换下来的气窗呢?”杨秋池问道。
康怀指了指墙角:“在那里。案子还没破,这破窗子我还保留着。”
杨秋池走到墙角,蹲下查看,这个气窗四个角都有横杆长出来,以便镶嵌进花岗岩里固定,中间竖着的铁栅栏中,有五根已经被锯断,另外一根上面系着两根长长的绳子,地上还摆着五根断了的铁栅栏。
康怀也蹲下解释道:“这五根是从墙外面地上找到的。那绳子估计是贼人翻进翻出爬墙用的。”
杨秋池一根一根拿起那些断的栅栏细看断头,又查看了栅栏框架上的断头,然后将一根铁栅栏拿到鼻子下闻了闻,若有所思。
他站起来,走到那窗口下,仔细查看墙壁,问道:“墙上痕迹擦过吗?”
身后跟着的两个看守回答:“没有。大人说了,案子没有破之前,所有的痕迹都不许动。”
杨秋池赞赏地看了看康怀,这位提刑按察使毕竟从事刑事审判多年,还是很有证据意识的。
杨秋池出了库房,绕到窗户外面墙边查看,墙壁上也有一些浅浅的蹬踩痕迹。他又蹲下身在地上查看了一下,站起身想了想,问康怀:“大人,这银库有巡夜的吗?”
“失窃以前没有,因为安排有看守,而且衙门里有打更的,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巡视过来一次。”
杨秋池抬起头看了看这仓库的房顶,想了想,对康怀道:“我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谁?”康怀问道,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先去把另外两个看守也叫来。”
“好的!”
另外两个看守就住在衙门里,一会儿就被叫来了。
四个看守站成一排,紧张地看着杨秋池。
“把你们的手都伸出来!”杨秋池下令。
四个看守畏畏缩缩将双手伸了出来。
杨秋池在他们面前走了一遍,突然,抓住了一个看守的手,仔细看了看,说道:“你和另外一个同一天当班的看守,你们俩就是偷库银的贼!”
“冤枉啊!大人,”那看守咕咚一声跪倒,“我没有偷。”旁边另一个看守也跪倒,连称冤枉。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是……是我不小心摔倒了被石头划破的。”
“胡说!”杨秋池将他的手一拗,“这伤口旁边没有其他擦痕,伤口窄而深,创口很整齐,虽然过去好些天了,仍然可以看出来,这是明显的锐器伤,不可能是石头划的。”
看守连忙改口道:“我记错了,是我自己不小心被刀子划伤的。”
杨秋池懒得跟他胡搅蛮缠,问道:“你不承认吗?这盗窃库银可是死罪,还盗了那么多,如果你老实招供,追回了库银,或许康大人能给你从宽处理!”
“我真的没有啊!”两个看守连连叩头。
康怀疑惑地看着杨秋池,他还弄不懂杨秋池认定的依据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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