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中的游牧部落
“我乃天主的连枷。尔等若非身犯大罪错,天主断不会降诸尔等惩罚如我。”1219年,蒙古首领成吉思汗正在中亚布哈拉的大清真寺中对难民训话。但是听者寥寥无几。此前他的士兵焚烧了外城,并聚拢居民以作攻袭城堡的人墙。3万守城者全部被杀,幸存的百姓则财物尽失,入侵者若再度攻击,便把他们赶在前面。
自13世纪最初十年起,约50年间,横跨欧亚大陆的诸多城市皆遭受了布哈拉同样的厄运一-从东方的中国和朝鲜,到波斯、伊拉克和土耳其斯坦,直到西方的保加利亚、俄罗斯、波兰和匈牙利。中都(今北京)的豪华宫殿被夷为平地;伊斯兰文化的光辉首都撒马尔罕与巴格达遭到毁坏;全俄罗斯最繁华的城市基辅则成为灰烬。当时,为人类所知的世界有一半在这种空前凶残的攻袭下颤抖。
在其帝国之外,蒙古人引起了普遍的恐慌。基督教西方的编年史家马修。帕里斯称之为可憎的撒旦民族。“他们穿越高加索险固的山岩,如同魔鬼般从塔尔塔罗斯地狱中涌出。他们像蝗虫一样漫过大地,给欧洲东部带来了可怕的劫难,纵火、屠杀,使之一片荒凉。”匈牙利以西的国家得以免遭此劫则纯属偶然。
蒙古虽未入侵西方,西方正经历的变革却也几乎同样剧烈。在德国、意大利和西西里,神圣罗马帝国的教皇和皇帝因不睦而分庭抗礼。在这场冲突中,当时最具英明远见的君主之一腓特烈二世建立了辉煌的西西里皇廷。1250年腓特烈二世死后,其帝国分裂为若干公国,经六个世纪以后这些公国才再度被统一起来。
与此同时,组成法国与英国的封建领地则走着相反的道路。14世纪初,这两国已初具今日规模,正在体味强有力的君主统治下中央集权政府制的甜头,英国还诞生了民主议会。在蒙古牦尾旗被视为有“鬼隆嘴脸、灰色长须”的恶魔的东北欧冻土地带,基督教骑士团体中的条顿骑士团正在清除波罗的海南岸的异教居民。到该世纪末,这些武装僧侣已在普鲁士、利沃尼亚和爱沙尼亚的土地上建成了一个富强的军事政权。
穆斯林们视蒙古人为“遭天谴的”,其暴行也确实毁灭了古老的波斯与土耳其文明。蒙古军在巴勒斯坦才真正遭遇败绩,取胜的马穆鲁克王朝由突厥裔奴隶兵组成,他们后来把巴勒斯坦建成了伊斯兰文化的中心,其帝国在中东也最为强盛。在日本,新兴的武士阶级继把皇权统治搁置一边并建立了军事封建制后,也成功地遏制了蒙古的扩张。
不过,蒙古人在不足50年里还是营造了空前庞大的帝国,这要归功于铁木真的军事天才和鼓动才能。从无名酋长到成吉思汗(“大地之主”)之尊,他在神圣使命感的驱使下一统各分崩离析的游牧部落为蒙古民族,创建了足以征服世界的大军。
铁木真出生的12世纪60年代初,蒙古人只在海拔900到1500米高的广袤的中亚高原上活动,西有阿尔泰山与天山山脉阻隔,东有大兴安岭拦路。这片土地又天然分为三级:与西伯利亚冻土带边缘处大森林接壤的巨大的外蒙古北方平原;以连绵约1900公里的戈壁沙漠为主的中间地带;内蒙古的南方草原。
草原以东是西藏唐古特游牧部落约于990年建立的佛国西夏。再往东是分地而治的中国一一起于满洲的半游牧林区部落女真族于1115年建立北方的金朝;南方宋朝已历200年,称得上世界最先进的文明国度。
蒙古与中国之间横亘着石筑的长城,自东方海岸的山海关至戈壁沙漠的酒泉蜿蜒蛇行近2400公里。从战略观点看,守军有多强,长城才有多强;有时,入侵者凭借政治骗术或守军将领叛变,也曾无需动武便登上了长城。然而长城的象征意义却从未减弱过。不管王朝如何兴衰起落,在中国人看来长城始终是文明的最后分野:长城外便是野蛮人之地,根本无文化及艺术品位可言。
同中国人相比,蒙古人无疑粗俗野蛮。宋、金大兴土木建造城郭,农业经济繁荣昌盛之时,蒙古人还是蜗居帐篷的游牧之众,其原始的生活方式要听命于严酷的气候条件。他们一生的大部分时间花在了马背上。为利用夏季短暂的草木生长期,他们要驱赶牛群、绵羊和山羊北上,漫长难挨的冬季一到又要南迁,以此谋生。沙漠与草原只能勉强养活他们,不同部落之间为生存而交战也就顺理成章了。
一盘散沙般的蒙古各部落总计约有200万人,算不得大种族,各部落首领被称为汗,每一部落又分为若干有共同祖先的氏族。历史上他们也曾统一过。12世纪初,勃儿只斤族的喀布尔汗建立了一个大的蒙古政权,但与金交战失败后统一便灰飞烟灭了。到60年代,蒙古人再度分崩离析,部、族之间因数代世仇而缠斗不休。
喀布尔汗的后裔(可能是曾孙)铁木真降生于一个有着权力传统的氏族。据传,他在出生之际手攥血块,因而吉祥如意。但在童年时期他似乎注定要默默无闻。在他9岁那年,父亲也速该族长因为与蒙古塔塔儿部的古老世仇而被毒死。随后他的氏族抛弃了他、他的母亲、五个弟弟和同父异母弟弟。一时,在上斡难河的恶劣地区他们挣扎于极端穷困之中,仅以莓果和土拨鼠、榛睡鼠等小动物果腹。
撰写于13世纪的《蒙古秘史》是说明铁木真是蒙古族的唯一信息来源。该书成于1240年,可能是由当时的一位蒙古大法官所作,书中讲述了铁木真的先祖以及蒙古人的早期生活,并列举了他少年时的种种壮举以突出其勇敢。这位编年史家未说明铁木真的家业如何复兴,但他首先一定是得到了有同情心的族人赠送的马匹和牲畜。对所有蒙古人来说,他们的牧群提供着生活必需品:食物、饮料、衣服和临时毡房。但是没有马就无法放牧。无论战争或平时,蒙古人的成败取决于他们马匹的多少和养马、驯马、骑马能力的高低。蒙古青年不论男女都从小被培养成了骑马好手:孩子学步之前就被捆在马背上并非稀罕事。
作为族长之子,铁木真肯定很早就被教授了骑马之术;3岁起还要学习使用弓箭,达到立于奔马之上张弓射箭的程度一一这种功夫后来使蒙古骑兵在全亚洲所向披靡。P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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