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智在国家动荡不安的困苦岁月中长大。19世纪末,反帝爱国运动风起云涌,1899年在山东爆发了义和团运动。义和团主要由贫苦农民、手工业者和劳动工人组成,其前身是源自山东、直隶一带的义和拳、梅花拳等民间秘密结社和习拳练武的组织。义和团运动最初为反对外国教会和传教士的斗争。义和团运动在山东省迅猛发展并蔓延到邻近各省,斗争愈演愈烈,到八国联军围攻北京和天津之时达到顶峰。1900年,义和团在各地围攻外国使馆、教堂和传教团。意大利也被卷入其中,国王翁贝托一世(King Umberto I)被迫派遣了一支部队保护其外交人员和在华的意大利侨民。其他列强纷纷效尤。八国联军对天津和北京进行了残忍血腥的围攻,两地先后失陷,义和团运动宣告失败。1901年,就在义和团运动被镇压后不久,慈禧太后从避难的西安回到北京,与列国签订了《辛丑条约》。从那时起,中国的大部分版图都沦为了外国列强的殖民地,列强在中国纷纷划定势力范围:外国人在中国享有一切特权,而作为一个国家的中国更大意义上只是一个地理名词而非一个主权国家。<br> 在这样的历史背景条件下,我的外祖父没有过上像他父亲那样一帆风顺的生活。相反,他发现自己得经营各种生意来维持自己和家人的生计。政治和经济形势的变化,资产阶级在城镇和乡村的兴起,意味着这个苗族家庭失去了部分经济来源。丝绸生产大幅下滑给家族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损失。不过,外祖父努力控制了这一局面,并通过种茶慢慢地让这个家重新变得殷实富有。事实上,他坚信,不管危机多么深重,食品市场总是有生意可做的。<br> 不过,他身上缺乏一种强烈的进取之心,这让他难以从一位绅士变成一个成功的作坊主。他是一个极其温文尔雅的人,他在武备堂呆过3年,因儒雅、谦逊有礼和巧言善辩而颇负盛名。尽管他以优异的成绩从武备堂毕业,但是他后来在军事方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建树。他喜欢花,特别喜欢自己侍弄花草。他住在杭州的祖宅里,这样他就更有闲情雅致做他想做的事情。他不喜欢武力、冲突和战争,这一点与他的弟弟实木截然不同,实木在多年前选择了自己的道路,决定追求马克思主义,与封建势力作斗争,为了这一事业他后来献出了自己的生命。<br> 第一次世界大战催生了中国的民族资本主义,民族工业取得巨大发展。为摆脱贫困和死亡,数以百万计的农民从旱涝饥荒不断、蝗虫肆虐、匪盗出没的乡村大量涌人城市,成为工厂的工人。在这种情形下,工人阶级开始出现并逐渐壮大起来。不少曾为我的祖先家族干活的人也相继离开到工厂务工,因为新的工作挣钱更多。<br> “他们想到工厂务工,所以我们必须改变思维方式。”我的外祖父用他那特有的沉着冷静发人深省地说。任何听见他讲话的人都会感到奇怪,他如何能始终那么镇定坦然。然而,岁月经年,他从手工劳作中获得了极大的快慰。他说,他的园丁曾教授他,每一棵花草树木都有它自己的情感。随着资本主义的兴起,中国的地主阶级日渐式微,外祖父态度的转变反映了这一形势。<br> 远芳山上的祖宅位于杭州城的租界区,在那里,华人不得进入公园和高档餐厅。租界里的外国人有他们自己的邮局、法庭甚至警察。他们享有工商贸易、铁路运输、长江航运以及采矿等方面的特权。全家人因为外祖父光智与英国人私交甚笃而得以幸免于难。<br> 外祖父年纪轻轻就结了婚,妻子名叫美玉,婚后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儿。为了纪念自己在长江一带执行公务期间无数次在江边的河湾处避身掩体,曾外祖父聚德给外孙女取了一个名字——青湾。<br> 春去秋来,四季变换,牡丹花、山茶花、桃花、李花竞相开放而后落英缤纷,洒满了那座祖宅的庭院。<br> 在庭院里,我常常痴痴地望着小鸟,在用木棍支起的竹筛里洒上谷子来捉麻雀,那是多么有趣,我久久不愿离开。就是在庭院里,我的第一只风筝断了线离我而去,它在空中自由飞翔,直到日落时栖息在一棵树的枝头上;就是在庭院里,我生平第一次看见了蝴蝶,大大的翅膀,乌黑的翅脉,燕子般的尾巴,飞舞在一朵兰花之上。<br> 那座老宅就像面镜子,它仍然吸收着影像并将它们很久以前的样子反射出来,仿佛它就是我身份的延伸。但是如果我从头开始讲述我的故事,我就必须来个巨大的思想跳跃,回溯到那个中国人认知毛泽东、周恩来和蒋介石等名字的年代,这些人在1925年也就是民国政府成立的那一年已经广为人知了。<br> 那个年代还见证了欧洲列强在中国势力的扩张,其经济势力和变相的殖民主义有增无减。为确保本国利益,意大利也决定加强在中国的外交和商务影响,增派人员到天津租借区和北京外交使馆。墨索里尼派遣女婿加莱阿佐·齐亚诺(Galeazzo Ciano)赴华,齐亚诺先是驻上海总领事,后赴北京任驻华公使,从而标志着齐亚诺那辉煌而短暂的外交生涯的开始。在履职期间,齐亚诺的妻子埃达(Edda)随行,他们在中国一直呆到1934年。一年后,当他们乘坐意大利豪华商船“维尔代伯爵”(Conte Verde)号重返上海作来华短暂访问时,同行的有元首墨索里尼的两个儿子:维托里奥(Vittorio)和布鲁诺(Bruno)。<br> 在一年后抵华的意大利官员中有一位来自水城威尼斯,他的生活在抵达中国后发生了剧变,因为本书之故,这种变化显得更富传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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