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读《红楼梦》杂记
愿为明镜室主人撰
《红楼梦》,小说也,正人君子所弗屑道。或以为好色不淫,得国风之旨,言情者宗之。明镜主人日:《红楼梦》,悟书也。其所遇之人,皆阅历之人;其所叙之事,皆阅历之事;其所写之情与景,皆阅历之情与景。正如白发宫人涕泣而谈天宝,不知者徒艳其纷华靡丽,有心人见之,皆缕缕血痕也。人生数十寒暑,虽圣哲上智,不以升沉得失萦诸怀抱,而盛衰之境,离合之惊,亦所时有,岂能心如木石,漠然无所动哉?缠绵悱恻于始,涕泣歌悲于后,至无可奈何之时,安得不悟?谓之梦,即一切有为法作如是观也,非悟而能解脱如是乎?
“真假”二字,幻出甄贾二姓,已落痕迹。又必说一甄宝玉以形贾宝玉,一而二,二而一,互相发明,人孰不解?比较处,尤落小说家俗套。
“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已往所赖之天恩祖德,锦衣纸袴之时,饮甘餍肥之日,背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训之德,以致半生潦倒,罪不可逭。”此数语,古往今来人人蹈之而悔不可追者,孰能作为文章劝来世而赎前愆乎?同病相怜,余读《红楼》,尤三复焉而涕泪从之。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此缘起诗也。言中有泪,何至荒唐含泪而言,但觉辛酸矣。作者痴,读者与之俱痴,读者未尝不解其中味也。辛酸之外别无他味,我亦解人。《西游记》托名元人,而书中有明代官爵。今《红楼梦》书中有兰台寺大夫及九省统制节度使等官,又杂出本朝各官,殊嫌芜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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