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鲁迅与陈映真
从20世纪20年代中期台湾新文学受大陆“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影响发轫始,以国民性批判为主题的文学一直贯穿于台湾整个新文学史。日据时期的台湾乡土文学作家赖和、杨逵、吴浊流、钟理和等以其震撼文坛的作品,记述了台湾血泪斑斑的历史遭遇和愚弱民众的现实人生,以振奋台湾人民,弘扬民族精神,重铸民族脊梁。光复后的台湾文坛,进行国民性批判的作家渐趋增多,如从白先勇对“台北人”、“纽约客”在非常时期国民心态的真实写照,到黄春明对现代消费社会中“坤树仔”、“青番公”们尴尬形象的另类叙事,再到新生代作家对在新的政治、经济、文化环境下现代人的困境、异化而进行的文学救赎等。然而,一直坚持国民性批判并把这一主题贯穿其创作始终的作家,在台湾文坛上唯有陈映真一人。陈映真在其创作的不同阶段、不同时期,都从其独到的国民视角出发,对国民的真实心态作了最深刻的剖析和揭示。
在台湾现当代文坛上,直接或间接受过鲁迅影响的作家很多,如赖和、杨逵、张我军等,然而,受鲁迅影响至深并始终坚持国民性批判的作家仅有陈映真一人。陈映真秉承了鲁迅先生沉顿阴郁的风格,沿着鲁迅未酬的心愿,继续对国民性进行探寻。陈映真坚持其现实主义的创作笔法和尊重历史、反映历史的客观创作态度,始终保持着清醒而沉着的洞察力和判断力,把思维、创作的目光聚焦于苦难的现当代民族记忆,并融入更为广阔的社会视野。其作品真实地描写了台湾现当代社会急剧变迁的悲怆记忆,并以历史、人性为创作的基点,敏锐地捕捉社会政治、经济,尤其是民族文化发展、前进的动向,率先揭示出既有浓重历史感,又具有时代前瞻性,寓意格外深广且具有极强思辨性的社会时代课题。
读陈映真的小说,可以感觉到他的字里行间时时跃动着鲁迅先生寂寞而深刻的心灵沉思。关于鲁迅对他的影响,陈映真最早在1976年9月写的《鞭子和提灯——<知识人的偏执>自序》一文中谈到过。大约是快上六年级的那一年,他读到了鲁迅的小说集《呐喊》,那时候对书中的其他故事似懂非懂,唯独对于《阿Q正传》特别喜爱,虽然当时也并不曾懂得滑稽背后所流露的饱含泪水的忧虑和苦味的悲愤。“随着年岁的增长,这本破旧的小说集,终于成了我最亲切、最深刻的教师。我于是才知道了中国的贫穷、愚昧、落后,而这中国就是我的。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