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理想社会里所形成的秩序才是中国人梦寐以求的。但就思想而论,新世界构想并不新,它的原型来源有两个:西方马克思的共产主义设想和中国传统的大同世界构想。由于毛泽东思想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所以,把“革命秩序”追溯到马克思就并非没有道理。在马克思的理论中,消灭资本主义之后的社会是共产主义社会。在那个社会里,最基本的要求是:阶级和阶级斗争都被消灭了,不存在人与人之间的剥削和压迫,人人平等;劳动是人们出于基本需要而非生存压力,且各尽所能;在社会产品的分配上实行按需分配的原则……总之,一切都设计得相当完美,一切人间纷争都已不在,人们不但实现了经济上的大同,而且在意识和行为上都极为高尚,表现出了最大程度的同质性和一体化。以此观之,文化大革命欲实现的革命秩序同共产主义社会相比,境界显然低得多:革命强调斗争,斗争在不同的阶级之间展开,斗争的结果是一方消灭另一方,阶级和阶级斗争始终存在。这样的革命秩序无疑意味着:“不断革命”本身成为一种秩序,即革命成为常规。相对而言,通过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来建立革命秩序,无非是以革命作为手段,欲籍此手段实现的目的是未来的共产主义大同世界。如此,可以说:革命本身并不是目的,它至多只能充当手段,革命的真正目的是要建立全新的秩序。
来自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离中国人并不遥远,而中国的传统则离中国人更近。生逢“礼崩乐坏”之乱世的孔子作《春秋》为万世立法,设想的是一个上下有序、民人相安的宇宙一体格局。唐代韩愈认为上古乃是一个世风淳朴的世界,政治上行禅让之制,而民无争。他对上古世界的迷恋,其实是对现世世界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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