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抵死相爱
程牧出生在一个安宁静谧的小山村,八岁那年,父亲患绝症瘫痪在床,没过多久就发病离开人世,母亲在一个雨夜丢下他,远走他方杳无音讯。家徒四壁,小小的他站在四面漏风的土坯房中搓着一双脏兮兮的手不知所措,那时,邻居家的管姨回家了,她牵过他的手,,轻轻地叹息着,眼睛中饱含着泪水。
那一年,被程牧称为管姨的女人,其实也才二十七岁,她十六岁就离开家乡去了城市,一边打工,一边读书,渐渐出落得时尚大方,已然是个时髦的城市女郎。
管姨的身世很是坎坷,父母早逝,留下她独自一人面对生活所有的困难和苦痛,她有一个相恋七年的男友,原本已经打算走进婚姻的殿堂,两人最终因为他出国深造而分道扬镳。回村那一年,正是她和男朋友分手的时候,她万念俱灰,一个人回乡下散心,这一散心,就意外遇见了年幼的程牧。
二十七岁的管姨,正是女人最美丽的年纪,成熟、饱满,可是带着一个身世不明的七八岁的男孩,不免遭人侧目。她却全然不顾那些满天飞的流言飞语,一如既往地对他好,毫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和盘问,那段与管姨相依为命的日子是程牧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在管姨的细心呵护下,程牧原本残缺的童年变得五彩缤纷,但仍然有一件事让他觉得惊心动魄,那件事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伤疤,成为他一生都骄傲的回忆。
那一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程牧和一群男孩厮打起来,对方足足有十几人,把瘦小的他团团围在中间,他像一头发怒的小狮子,咆哮着,手脚并用,一次又一次往外突围,直到其中有一个男孩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他的脑袋,顿时,鲜血直流,程牧的脸上血红一片。
男孩们都害怕了,傻傻地看着怒吼的程牧,说不出话,程牧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只手指着男孩们问:“谁还敢说我是野种!”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喊,在他心里,被人骂被人瞧不起都没关系,但是“野种”那个词,诬蔑的是管姨,他最敬最爱的女人。
许是被他那种不怕死的阵势吓傻了,谁都不敢吭一声,而在一旁“观战?的女孩们,哭着去找了管姨。
管姨赶到的时候,程牧站在水泥地上摇摇晃晃,她跑过来,蹲下身子一把抱起他,不顾一切地跑到马路中间,拦了一辆出租车。管姨的身子又暖和又柔软,程牧觉得很冷,整个人缩到了她怀里。
醒来的时候,他躺在医院,脑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手边枕着管姨的脸,他动了动,管姨便醒来,心疼地看着他,他小声地叫了声:“姨。”管姨心疼地替他盖好被子,问:“为什么打架?”
“姨……”程牧又叫了一声,欲言又止,他不愿用“野种”那个词伤害管姨,可是管姨倒是笑了,说:“傻孩子,我已经问过那几个小姑娘了,下次谁还敢这么说,我揍扁他!”
程牧出院后,还是有人闲得无聊瞎扯,在背后嘀嘀咕咕地说,没爹的娃就是野种。管姨攥着程牧的手,攥得紧紧的,回头笑笑:“是不是亲生关你们什么事,他就是我的娃。不信哪个站出来给我看看,谁的衣服有他的干净漂亮?谁的书本包得比他的整齐?谁的午餐比他的丰盛?你们小小年纪就会嚼舌根子,才是爹妈没教好!”
自那次以后,程牧再也没有和人打过架,只要一摸到额头上的那块伤疤,他就明白,无论别人怎么看他,这个世上最亲的那个女人,疼他爱他,视他如生命,他再也不会生不知所谓的闷气,他要为了她,保护好自己,他还要快点长大,妥妥当当地照顾好她。
管姨才华横溢,是一家出版社的编辑,文笔细腻。,神采飞扬,程牧跟在管姨的身边,偷偷地看遍她所有的文字,有些句子他怎么也看不懂,懵懵懂懂,但他闭上眼睛,就觉得那些文字仿佛都有了生命,在他眼前跳跃着,充满了生机。
一个单身女人与一个小男孩平静的生活,断断续续的,不是没有男人想进入他们的世界。
程牧十五岁读初中那一年,曾经有一次,管姨差点要和一个男人谈婚论嫁。那男人是个工程师,高大稳重。不知道为什么程牧不喜欢他,总觉得他的满脸笑容是刻意堆出来的,假得要命,他只有当着管姨的面才笑,而当程牧单独面对他的时候,他就立刻收起笑容,虎着一副脸。
有天程牧在阳台上写作业,他谄笑着问:“你的亲爹妈呢?一次也没来看过你?”程牧一下子呆了,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冷笑两声,又问:“你难道不想乡下的爷爷奶奶吗?”程牧怔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乡下的爷爷奶奶,的确还健在,但他对爷爷奶奶的印象很模糊,好像只见过一两次。而且爷爷经常卧床不起,奶奶又总是在打麻将。他从来没想过要跟爷爷奶奶住到一起。
可是这样说起来,程牧的确是个不孝子,爸妈没了,爷爷奶奶还在,他为什么一点都不想他们呢?正当他茫然无措时,管姨铁青着脸走过来,牵起他的手什么也不说就回房间。
晚上程牧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哭。管姨走到门口,没有进来,仿佛在犹豫要不要进来安慰下他。他停止了哭泣,他觉得自己好丢人,都是大男生了,怎么还这么没出息。他觉得不能让管姨担心,他以后要坚强,将来妻保护管姨呢。
他正躲在被窝中啜泣的时候,门被打开了,管姨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什么都没说,只是隔着被子,抱住了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再后来,这个男人再也没有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他们一直相依为命。管姨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好,包括让程牧顺利健康地度过青春期。
十八岁那年,程牧考上了名牌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管姨笑得很灿烂,眼角皱起了细长的鱼尾纹。可是那一刻,程牧却觉得她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她笑着,笑着,突然拉过他的手,略带撒娇地说:“走,小伙子,陪姨去逛街。”程牧和大多数男生一样,最不喜欢逛街了,可是看着管姨兴奋雀跃的样子,忍不住连连点头。
到了商场,她带他逛的区域全是男装、运动装。只要他驻足喜欢的东西,她马上就买下来,拦都拦不住。她还振振有词地说:“你长大了,又这么高大帅气,要穿得像样,才不会被人笑话呢。”
那一天,程牧试了很多衣服,在镜子里看见站在身后的管姨,笑盈盈地看着他。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真的长大了,再不是那个茫然的八岁小男孩,他比管姨高出了一个头,她可以偎依着他,可以躲在他背后,想到那些,他红了脸,怕她看出什么端倪,他立即躲到了试衣间,心却跳得很快,久久不能平静。
程牧的大学,就在本市,但也要住校,他基本上周末才回家看一次管姨,和管姨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一开始,他还有些不习惯。
管姨有时会关心地问他:“有女朋友了吗?”他总是笑笑不做声。学校里倒是有几个还算出色的女生总喜欢围着他,但他一个也看不顺眼,他也很少和女同学说话。在他眼里,她们都幼稚肤浅,还总是希望被人哄,要人陪,疯疯癫癫,根本不淑女。
管姨那时已经是杂志社的主编,出落得更加成熟动人,有时候会去学校看程牧,给他送吃的.、用的。那是程牧最幸福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见走在校园林荫大道上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驼色大衣,黑色高跟鞋,长长的卷发披在肩膀上,优雅风情。他就那样看着,觉得已经足够。
渐渐地,他发现同学们喜欢在背后议论自己。程牧开始也不怎么放心上。因为自己的身世,已经习惯人家议论了。直到有一天,一个和他关系很要好的哥们把他拉住,小心翼翼地打探:“他们说你有个年纪比你大好多的姐姐,跟你很暖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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