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9月7日到11月3日,平均每天晚上有二百架德国轰炸机袭 击伦敦。在此以前的三个星期对我各郡城市进行的初期轰炸,使我们 大量分散了我们的高射炮部队,所以当伦敦成为主要的袭击目标之 初,它设在伦敦的高射炮只有九十二门。当时认为最好是让第十一 大队指挥的夜间战斗机在空中自由活动。在夜间战斗机中,有六个 中队是“伯伦翰”式和“无畏”式战斗机。夜间战斗那时还处在幼 稚阶段,使敌人遭受的损失很小。我们的高射炮兵却因此一连三夜 没有开炮。当时,他们本身的技术也低得可怜。尽管如此,鉴于我 们夜间战斗机存在的弱点和一些未能解决的问题,于是决定准许高 射炮手随意使用他们最好的技术,放手射击他们看不见的目标。指 挥防空炮队的派尔将军,把高射炮从各郡的城市撤回来,使伦敦的 高射炮数目在四十八小时内增加了一倍多。我们自己的飞机躲开了,高射炮大显身手的机会来到了。伦敦居民呆在他们家里或简陋的防空洞里忍受这似乎未受任何抵 抗的空袭已有三夜了。突然,在9月10日,整个防空火网打开了,而 且伴随着强烈的探照灯光。这轰隆隆的炮火给予敌人的损害并不大,但它却使居民们大为满意。每个人都欢欣鼓舞,认识到我们对敌人进 行还击了。从此以后,高射炮队就经常开炮;当然,由于经常练习和 熟练以及当前的迫切需要,射击技术便不断有所提高。德国入侵飞机 被击落的数字也逐渐增加。有时,高射炮队暂停射击,让作战方法也 大为改进的夜间战斗机飞临伦敦上空。夜间空袭之外,还伴之以几乎 是连续不断的白昼空袭,有时来的是小队敌机,有时甚至仅仅只有一架,在整个二十四小时内,经常是每隔一会儿就有一次警报。七百万伦敦 居民对于这种奇特的生活已经习以为常了。关于“闪电战”,我当然知道成千上万的人有许多更加惊心动魄的 故事要讲,所以为了节省篇幅,我在这里只谈几件我个人的见闻。轰炸刚刚开始的时候,人们在思想上没有把它当一回事。在伦 敦西区,每个人都照常工作、娱乐、吃饭和睡觉。剧场里经常客满,熄灭了灯光的街道到处是三三两两的人群。同巴黎的失败主义分子 在他们5月间一遭到严重的空袭就怕得要死、喊叫连天的情况相比,伦敦人的这些反应可以说是良好的。我记得,有一次在连续不断的猛 烈空袭中,我和几个朋友正在吃晚饭。斯多诺威大厦朝着格林公园 的几扇大窗全部开着,公园里闪烁着高射炮的火焰,还时而被爆炸 的炸弹所发出的火光照得通明。我觉得我们在冒不必要的危险。吃 完晚饭后,我们走到那俯瞰大堤的帝国化学公司大楼去。从那些用 石头构筑的高高的阳台上可以眺望美丽的河景。南岸至少有十几处 地方在燃烧,正当我们在那里的时候,落下了几颗重型炸弹,有一 颗距离很近,我的朋友们急忙把我拉到一根坚固的石柱后面。这一次,证明了我关于我们在日常生活的享受上应当受到许多限制的看法是 对的。在白厅周围的那些政府建筑物,一再被击中。唐宁街的房屋已 有二百五十年的历史了,这些摇摇晃晃修得很马虎的房屋,是一个 惟利是图的人承建的,上面迄今还留有他的名字。在慕尼黑危机期间,为唐宁街十号和十一号的居住者构筑了防空壕,并把地面下的那些房 间的天花板用另外一层木制天花板和结实的木柱支撑。人们认为这 样就能在房子被炸毁或震塌时支撑残垣。当然,无论是这些房间或 防空壕,都是经不起一颗直接命中的炸弹的。在9月的后两个星期里,已经作好准备,把我的内阁办公室搬到斯多利门附近、遥对圣詹姆 斯公园的比较新式和坚固的政府办公大楼。我们把大楼称为“新楼”。在“新楼”下面有一个作战指挥室和几间避弹卧室。这时的炸弹当 然比以后各阶段投的炸弹小,但是在新居还未准备就绪之前的一个 时期里,唐宁街的生活是非常紧张的。我们好像是生活在前线的一 个营指挥所里。在这几个月里,我们的夜间内阁会议是在“新楼”地下室的作战 指挥室里举行的。从唐宁街到那里,必须步行穿过外交部的四方形院子,然后向上攀登,从正在为加固作战指挥室和地下办公室而灌注混凝土 的施工队中间走过去。我当时没有注意到这对动过大手术后身体赢弱 的张伯伦先生是多么困难,但是任何困难也挡不住他,他比前几次参 加内阁会议时更加衣冠楚楚,举止从容,态度坚定。1940年9月末的一个傍晚,我从唐宁街十号的前门向外张望,看见工人们正在把沙袋堆在对面外交部地下室的窗前。我问他们在 做什么。他们告诉我说,内维尔·张伯伦先生动过手术以后,必须 得到特殊的定期治疗,而在唐宁街十一号的防空壕里进行治疗很不 方便,那里在经常不断的空袭时至少聚集着二十个人,因此,他们 就在这里给他准备一个私人用的小小的地方。他每天矜持地、敏捷 地、衣冠楚楚地遵守一切约会。但是,实际情况摆在面前,他怎能 经受得了。我行使了我的职权。我穿过十号与十一号之间的过道找 到了张伯伦夫人。我说:“他病成这样,根本就不应该留在这里。你必须把他送走,等他恢复健康再说。我每天都把所有的电报给他 送去。”她就去找她的丈夫。不到一小时,她告诉我说:“他愿意听 从你的意见。我们今晚就走。”我从此就再没有见到过他。不到两 个月,他就与世长辞了。我确信他是希望死在他的岗位上的。我们 不能让他这么做。P2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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