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相关,法国学者施帝恩(GROS stephane)的“盐、牛和奴隶:滇西北的交换和政治” 一文将目光聚焦在滇西北族群的交换体系之上,透过盐、牛、奴隶的流动与交换,呈现出不同的族群(藏、怒、独龙)如何被整合进族群权力结构中的图景。他指出,滇西北虽处在汉藏的边缘位置,但却是最具有流动性的,这些族群之间决不是孤立的,他们通过交换、贸易和邻近地区整合在一起,这里的族群关系是被彼此之间的权力关系所形塑的,他认为这些物品在交换中的意义要从不同族群的文化价值去理解。在这个关系结构里,怒族和独龙族处于等级的底层,藏族处于最高层。但在独龙族和藏族之间形成一种bang—nam(意即交换伙伴)的关系,藏族以盐为礼物与独龙结成bang.nam,之后他们之间的交换就很容易进行,藏族的牛和独龙族的人(奴隶)建立起一种交换关系。对独龙族来说,牛是他们社会中最具声望的物品,在婚姻交换和仪式中尤为重要,但由于独龙族本身不产牛,所以牛必须从外界获得,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地获得,即使是卖身为奴。施帝恩注意到这一地区的族群关系,在明代纳西土司进入之后,变得更为复杂,当地的独龙族、怒族等族群所在区域就位于纳西土司和藏族之间权力的叠合部,因而也陷入纳西和藏两大势力持续不断的争夺中。盐为纳西土司所控制和垄断,因而盐也成了权力的象征,作为一种稀有之物,盐的控制就变得尤为重要,也成为巨大的收益来源。为了得到盐,独龙族必须向纳西土司纳贡、服役,作为回报,纳西土司每年都要宴请自己的子民,通过这样慷慨的宴请,土司的地位和权力被再度认可,他的威望也透过慷慨建立起来。从中可以看到盐、牛、奴隶在当地交换网络的缔结和权力关系运作中的作用,以及不同族群关于财富和地位等级差异的文化价值如何影响了交换和族群权力关系的形塑。
施帝恩的论述不乏精彩之处,但读他的文章,我有一种感觉,就是:施氏笔下的滇西北这个地方并没有帝国的在场,当地有的,只是不同族群之间的交往、贸易,以及基于不同族群的文化价值建立起来的权力结构。在他看来,没有帝国的在场,这里的族群仍可以自我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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