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儒、墨、道、法相比,纵横家的现有著述内容主要是游说的技巧,其中对自身理论的架构远没有明晰,其典籍中确实缺少自己的学术观点和思想体系。也许正因如此,有人下断言说:<br> “纵横家朝秦暮楚,颇能兴风作浪,但是就其学术而言,实在谈不上,远不如兵家。”<br> 大概只有在历史教科书中,才能找到少许有关纵横家活动的记载。这些似乎意味着:纵横家在哲学史上毫无建树,在思想史上没有贡献,如果历史不是要求忠实地记载史实的话,恐怕即使在历史教科书中也找不到纵横家的影子。<br> 但是事实上,纵横家是一个思想观念约束最小的学派,以主体的姿态审视一切,高度自信,高度自尊,认为通过主观努力,能转祸为福,因败为胜,甚至可以战胜一切。在行为上,以主体的姿态投身于社会,英勇进取,精心设计,认真施谋。<br> 郑国有个叫圃泽的地方住着很多贤人,而在东里那个地方有很多才子。<br> 圃泽有一个学者名叫伯丰子,有一次路过东里,被正在讲学的邓析看见。邓析回头对自己的学生们说:<br> “我要戏弄一下那个人,看看他有什么反应。”<br> 学生们都说:<br> “我们正想见识一下老师的学问。”<br> 邓析带着学生来到伯丰子面前,说:<br> “你知道养育和被别人养育的道理吗?被别人养活而不能养活自己,这种人跟猪狗没有什么区别;养育别的动物,为我所用,这才是人的能力。你们这些人,不能养活自己,四处游说,之所以吃得饱,穿得暖,成天游手好闲,是因为当政者豢养的缘故。这又跟猪狗有什么不同呢?”<br> 伯丰子没有理睬他,示意他的一个学生走上前应战。<br> 那学生对邓析说:<br> “你可曾听说过,齐国和鲁国有不少贤人,有的人擅长土木建筑,有的人善于制作五金皮革,有的人善于演奏乐器,有的人善于读书作文计算,有的人会指挥作战,有的人能和天地鬼神打交道。总之什么样的人才都有,但没有人来指挥和运用他们,指挥者未必有一技之长,但有一技之长的人都为他所用。你刚才所说的当政者就是受我们指挥的。我们通过教育当政者来为天下人并为自己谋取衣食,你却认为这是当政者给我们的恩惠,把我们骂作猪狗,你有脑子没有?”<br> 邓析哑口无言,灰溜溜地带着学生回去了。他这才明白,向惯于游说的人言词挑战,就连他这种擅长词讼的人也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br> 从这个故事中可以看出,实用理性精神不是纵横家独有的精神,但是在他们身上表现的最突出。他们不追求理论上的建造,却用冷静理智、现实的态度设计谋略,着力于现实斗争,能在实践中审时度势,随机应变,达到所预计的目的。<br> 在哲学上来看,纵横家立足于变的观点,认为完全能够“转祸而为福,因败而为成功”,并以事物的变化作为策略支撑点。弘辩之土蔡译说:月中则移,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之常数也;进退、盈缩、变化,圣人之常道也。<br> 一位无名的纵横家曾说:<br> “祸与福相贯、生与亡为邻,不偏于死,不偏于生,不足以载大名。无所寇艾,不足以横世。”<br> 纵横家是诸子百家中最为入世,对当时的国家政治生活影响最大的一家。他们既是卓越的说客和谋士,又是国家关系的润滑剂。即使以平民寒士之身,仍能跻身于庙堂之中影响众多国家的治围方略。这种能解开诸侯列国国家机器间的死结,让其转动起来的能力,是诸子中极为少见的。<br> 也正因如此,纵横家在战国至秦汉之际乃是一群名声显赫的政治人物。纵横学说也是一门令人瞩目的显学。战国时的苏秦、张仪是纵横家的代表性人物,翻开《史记》就会发现,作者司马迁给纵横家的关注是很多的,给他们的地位是很高的,让他们所占的份量也是很重的。<br> 在给历史人物立传时,司马公除了孔子和他的弟子单独立传外,许多当时比较有影响的人物都是合传的,如老子与韩非子合传,孟子与荀子合传,而纵横家苏秦和张仪却都是单独立传的。<br> 而且就所立传人物的数量而言,除了儒家外,大概就数纵横家多了。<br> 在《史记》中,纵横家的分量大大超过了道家、墨家、法家以及兵家,包罗的人物除了苏秦、张仪外,还有樗里疾、甘茂、范雎、蔡泽、陈轸、鲁仲连、邹阳、主父偃、郦食其、蒯通等等。这表明纵横家直到汉代,仍然是声名赫赫的大家。<br> 纵横家又是时代的推进器,他们将“春秋无义战”的无序纳入或“纵”或“横”有序的轨道,巧妙设谋,不烦寸铁,谈笑解围。历史上一策而转危为安,一语而巧退千军,一计而平定叛乱,数语而定国安邦的例子是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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