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赏]庄周或许是先秦最有文学禀赋的人,又或许如他自己所倡导的只是无为而自然,他的文章被后人推敲了几千年,却总有意犹未尽之憾。虽然已有不乏过度阐释的嫌疑,可是即便已经细致到一字一句,其中的千丝万缕,犬牙交错,圆润天成,仍然叫人常常领受“欲辨已忘言”的美感。恐怕文学和美,确与庄周口中神秘的“道”相似,我们越是要用语言穷尽它,却越会遗落更多。在浑然天造的庄周之文面前,我们只能是挥斤如风的匠石旁边羡慕不已的旁观者。但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我们去探究它,因探究的意义在于发现和欣赏,而不是穷尽。
《逍遥游》是《庄子》中最为后世称誉的奇文,不仅因为庄周在其中展示了他奇诡的想象力,更在于他飘忽不定、摇曳多姿的文风。初读《逍遥游》往往被其中接连而至的寓言故事吸引了视线,却忽略了庄周真正要说的“逍遥”;再读之时隐隐觉到故事之下隐伏着的文脉,却又道不明说不清;三渎《逍遥游》发现它便如三波冲向海滩的潮汐,一波进似一波,一波盖过——一波,直到翻出真意“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并归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之上,才又变作三条细流各自化去。总之,《逍遥游》的结构是大头大尾,揭示主旨之前和之后都用了大量的篇幅。揭示之前用两大段文字把读者从寓言引渡到文章主旨上。通过寓言的层层重复、嬗变,才全盘托出逍遥意。
作为三十三篇之首,《逍遥游》所述鄙弃一切尘障语,音似天籁,势同险峰,给予众生近乎窒息的极限感受,睁开眼却是难以置信的澄净与通脱。其旨所在,历来各家自有不同说法,或因时局,或凭己意,化生出千姿百态,镜花水月之像。其中自以郭象“适性逍遥”说与支遁“逍遥至足”说最具代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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