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心脏猝死:社区公众都在面对
1.匆匆不防的“猝死”。姗姗来迟的急救
相声大师马季突然去世半年后,侯耀文先生也因心脏病猝死,促使我十年前的《第一目击者——一个急救医生的手记》的姐妹篇《生命在自己手中——一个急救医生的笔记》这本书的诞生。
2006年12月20日上午9时34分,北京红十字999紧急救援中心报警大厅,开通的几个报警台电话铃声不断。接警员——护士,职业的本能使她们瞬间迅速地(要求铃声不超过两声必须接听,事实上她们一般都已习惯于一声)接听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十分急促的声音,告知住在昌平区天通苑小区的马季先生心脏病突发,不省人事,请赶紧前来急救。护士简要地了解了病情和问清了确切的地址,按照离病家最近的急救网点原则,迅速派出了装备完善的急救车出发。整个处理呼救电话过程,限制在1分钟之内。
急救车响着警笛,风驰电掣地驶向病人家。
首都北京,像其他发达国家的城市一样,国家有关部门在编上网和有规范急救标志的“120”“999”的急救车,在执行急救任务过程中是享有一系列特权的。如遇到红灯,可以不停车而继续前进,在不允许拐弯的路口、‘不可以通行的路段、不可以……,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为了争分夺秒抢救病人,“不”字往往能予以变通为“可”字,这既为法律法规所允许,也为社会公众所理解。
每当在繁华的马路上,窄小的胡同里,拥挤的人流中,随着警笛的呼啸疾驶而过的急救车,无论是旁边的车辆或是行人,总是尽快尽量地在“让”,让急救车顺利地、快速地通过,早一点到达病家,让垂危病人早一点得到救护,让急救车里的病人,早一点到达就近的医院,让病人早一点得到全面救治……
我作为一名职业的急救医生,在这个救死扶伤的“战场”工作四十多年的战士,每每在车窗里望着那迅速让道的车辆和行人,心中总是升起阵阵感激。人们,这些人们具有一付多么善良、关爱的心肠呀!然而现实中,城市急救网络的不完善、不健全、不规范……硬是把好端端的一个以院外急救为主、形成急救网络、缩短急救半径的急救中心,办成医院的模式,真是不可理喻呀!付出的是以生命、鲜血为代价的人的性命呀!每每忆此,伴随着长夜的失眠,总是难以缓解阵阵的心痛!
近年来,由于政府的强烈干预,才算有了一些扭转。但是,急救体制、机制、法制等方面仍有不少“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呀!何时才能“剪得断,理得顺”呢?
10分钟后,也即9时45分,急救人员到达了病家。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患者马季,坐在卧室卫生间的马桶上。家属介绍病情:早晨9时左右,马季先生家的保姆,一位来自农村打工的年轻人,发现马季一直坐在马桶上,叫了他好几声也不言声,于是赶紧过去一看,发现马季的头耷拉下来,人事不知。保姆十分紧张,也不敢动他,马上打电话找他的家人。家里人赶来后,发现马季呼唤不答不省人事,也没有敢挪动他,立即拨打了呼救电话“999”。
在家人介绍情况的同时,急救人员也迅速作了检查:患者两侧瞳孔散大、固定、对光反射消失,呼吸、心跳均已停止,心电图检查图形呈一平直线。诊断:死亡。
考虑到死亡时间不长,按照急救惯例,医生立即在房间里进行心肺复苏(CPR)。将患者平卧于地,进行口对口吹气、胸外心脏挤压等抢救措施,抢救了十几分钟,仍然无效。
由于家属要求,“999”的急救人员将患者送到了附近的医院。在该院,医务人员又进行了短时间的CPR。当然,仍是无效的。为便于善后事宜等处理,在家属的要求下,“999”将马季先生的遗体送到了中日友好医院。
这就是发生在2006年12月20日上午那两个小时——一代相声大师马季先生猝死的情况(也是事后,我与“999”医务人员为此进行了讨论,作了认真的科学的调查后的记录)。
从那天下午到晚上,就有一些熟人及媒体打电话向我询问情况,更多的则是希望我能对此作些学术科普报告、写点文章,以引起人们对心脏猝死自救互救的重视。有好几位朋友更直截了当地提出:“宗浩,你当年的那本《第一目击者——一个急救医生的手记》写得不错,科学性强而且真实感人,大家很爱看,而且中央电视台的《东方之子》、《读书时间》、《生活》等几个栏目介绍了,包括《人民日报》(海外版)、《健康报》等不少报刊也连载了,对急救的普及起了很大的作用。好几年都过去了,你现在应该再写一本这样的书。”
其实,近些年来不少的人都这样向我建议,苦于没有时间,忙于向各级政府提出建立我国现代急救医学事业、应对突发公共事件的建议,尤其是对首都急救网络存在问题的忧心,建议不断,收效不显,总是安不下心来“著书立说”,但马季先生的事件又一次地触动了我。“做好急救普及”也是我的重任之一,我开始酝酿《第一目击者——一个急救医生手记》的姊妹篇了,并且已经动笔了,但写写停停,难以成书。正在此间,2007年6月23日当晚,当我看到北京电视台新闻报道了“999”急救人员抢救侯耀文心脏猝死的消息,随之我立即向前去抢救的医务人员了解情况,侯耀文的心脏病猝死病例,“猝死”既是他首次,而竟也是他最后一次的发病!他在下午已有明显不适,但周围的人未曾“惊觉”到这样的严重状况,当呼救时为时已晚,“999”到达病家,已无“回天之力”。就这样,曾带给我们那么多欢语笑声的相声大家悄悄却又是急匆匆地离开人问,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我沉思良久,坐在沙发上,默默地、不知不觉过了半个钟头,而我的脑海里却一直不停地在汹涌澎湃。
我,已不是当年写《第一目击者——一个急救医生手记》在北京急救中心主管急救业务和直接参与抢救的那个时候的我了。那时成天忙于事务、参加抢救,以及艰难地为建立先进的急救体系、编织城市急救网络而到处呼吁、疲于奔命。如今,在国家加大改革开放步伐、经济迅猛发展尤其在科学发展观统领,在社会进步、文明程度提高的大背景下,我因到年龄退下了“领导”岗位,现在我不仅可以为实现自己的理念而奋斗:急救必须走出医院大门、科学殿堂,走上社会,走进社区,走到家庭,做好常态下的急救急诊;还要重视非常态下的城市灾害突发公共事件,走到现场(以及国门外)的大急救医学救援去做一点推波助澜的实事(君不见,武警总医院的同行们成功地举起中国国际救援大旗驰骋在海内外),为国内外同行在急救急诊行业建设、学术进展上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使我参加了国内外更多的急救实践、活动,广交了更多的朋友、同行,而且由于时间的支配和应用,有了科学的指导,呈现了事半功倍的效应。
我深知,两位相声大师的骤然离去,自然会引起社会的关注,公众的重视,又一次地掀起“急救热浪”。但如果不加以科学指导和社团、热心志愿者们的组织努力,加强科学普及,这个热浪很快就会消失。我十分欣赏我的良师益友、大诗人臧克家老伯生前自勉也是激励我们的话:“老牛明知夕阳短,不用扬鞭自奋蹄”。我虽已不再年轻,但我要永远奋进,我有无数的事情要做,现在不用扬鞭就要奋蹄。就在当天下午我立即给“999”的同行打电话了解情况,我又专程去了那里了解马季先生的猝死抢救。年轻的医生和管理者们,问起我当年是如何抢救北京市副市长李润五的心脏猝死的,要我这位“老前辈”给他们讲讲这段经历。同时,更想了解近些年来,国内外心脏猝死抢救的进展,社区培训“第一目击者”的情况,民众如何在“第一时间”内做好自救互救、及时呼救,以及北京市的急救体系,我们这里能否使用直升机等话题,就十分自如地展开了。于是,我把当年抢救副市长的情况向他们作了介绍。
2.回顾当年对副市长的抢救,一切遵循着科学规律
当年在北京市政府会议室里对副市长猝死的抢救,是那样地与时间赛跑,与“死神”搏斗,但这一切总是遵循着科学规律,谁也不能例外。
《北京晚报》在1995年11月11日刊登的关于时任北京市副市长李润五同志猝死抢救等系列报道之一作过这样的记述:“……上午9时,北京召开汽车工业汇报会。8时50分,李润五副市长与李其炎市长、市委分管工业的常委欧阳文安,在一起碰头讨论会议的开法。时针指向9时,他们起身,走向会场——就在这时,不幸发生了:李润五同志突然身子一歪,倒在椅子上。其炎市长见状惊呼:‘润五,你怎么了?’接过人们迅速找来的3粒硝酸甘油,费力地撬开润五紧咬着的牙关,给他服下去……一点反应没有!其他人同时在行动,4分钟后,市政府医生赶到,10分钟后,市急救中心医生赶到,接着急救专家李宗浩等陆续赶到……”
其时,我负责北京急救中心的业务,当然,我作为一名职业的急救医生,也从不脱离我的专业——具体的急救医疗工作,决不单纯作一个所谓的领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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