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刘师培以藏往察来比附西方社会学不是十分稳妥,但他提出的以“藏往察来”为目标的社会学构想却有着更为重要的意义。过去的一个多世纪,以中国丰富的史料发明西方社会学,已经成为中西方众多学者关注的学术问题,并且在很多重要的社会学、人类学著作中取得了卓越的成果。但是,中国积累的历史材料也并非是历史的直录,除了已经被广泛讨论的政治、时代的影响之外,这些史料的书写自有一套严整的“书法”,要理解这套书法,不只是要借鉴西方的历史哲学的分析路径,还要知道这套书法其实是从经学当中发展出来的。“藏往察来”也就是这套书法的内在目标,其中的“往”与“来”与其说是现象学意义上的历史和未来,还不如说是经学内在的道德伦理要求的经验呈现。在古文经学的路径上,道德哲学和历史哲学原本就是不分的。这样看来,刘师培所设想的社会学其实就是一种经史学。关键在于,我们要有足够的信心去相信,中国的经史学是在书写一种普遍理论,而不只是在描述中国自己。西方近代断裂的时间观才是一种例外,甚至是一种假象,“藏往察来”反倒可能是世界上各个文化中都存在的一种思考方式——每个社会都在不断重新解释自己的过去,并从中获得一种历史的智慧,每个社会都有自己的“圣人”,他们的直觉掌握着未来的方向。关于“直觉”社会学能做什么呢?那要取决于“知几”的能力了。<br> 第五,《周易》为古代伦理之书,其言伦理的两个原则分别是寡过与恒德。寡过是与时和位的概念相联系的:“故处若何之时,居若何之位,即行若何之伦理。如《易》言‘时止则止,时行则行’,此《易》之言时也。故以变通为趋时。处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变,此《易》之言位。……盖时者所以定出处用舍,位者所以别贵贱荣辱。”①刘师培区分了对个人、家族和对社会、国家的伦理要求,并分别在《易经》中找到了相应的描述,其中所谓对个人的是最根本者,这个个人其实就是指自己,而不是对他人。而恒德是说要修身而保持道德修养的恒定。寡过是外在伦理,而恒德是内在伦理,这个区分是值得重视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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