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一词无疑是时下媒体上频次最高的词汇之一。但其出身似有疑点。古代文献中早就出现了“市”。《战国策》云:“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古代词汇中还有市日(集市之日)、市正(司市之官)、市令(市正颁布的命令),等等。古代文献中也早就出现了“场”,有坛场、科场、校场、战场等词汇。但是“市”与“场”迟迟不联手。与今日“市场”相近的老词汇是市集、集市,但也只是相近。集市常常指称具体的某个交易聚集地。寻常百姓常说去集市,去早市,去超市,去百货商场,乃至去菜市场,却鲜有说去市场的。笔者疑惑“市场”是近代从日本返销过来的词汇。汉语中增加了这个词汇挺好,好在这个词汇似乎颇有一些抽象的意味,这意味来自“场”字。当代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在社会学术语中自纂新词“场”。但“场”在学术领域的至高地位可不是从他来的,那要追踪到物理学和化学双肩挑的近代科学巨匠法拉第。将看得见的地方称作“场”,有什么稀罕。法拉第是将肉眼看不到的电磁活动的空间称为“场”。爱因斯坦曾言,“场”的思想是法拉第最富创造性的思想,是自牛顿以来最重要的发现。我总以为,“市场”是社会生活中和法拉第的“电磁场”、“力场”最相近的东西。电磁场是肉眼看不到的。市场似乎应该可以看到,但因为它庞大无比,无所不在,乃至对其整体和无数细部我们都难以感知,所以斯密称其为“看不见的手”。市场像电磁场一样,只需其要素到位,就会释放出伟力。市场的要素就是财产权和经营权,一旦保证二者,市场便显示出神奇的“自生长”的伟力。没有多少人能认识中国市场中行当和角色的十分之一,因为其整体太庞大了,还因为其个体太新鲜了。<br> 北京每日清晨最有生气的地方应该就是早市,买卖双方的亢奋和愉快都溢于言表。刘争先的文章全面细致地讲述了一家早市。这家早市大约10000平方米,有900个固定摊位,提供了2000人就业,平日顾客1万人,周末每日2~3万人。这是何等惊人的数字。网上很多人问北京全市有多少家早市,得不到回答。关心早市的朋友先读读这篇文章吧,它讲述了很多细节。<br> 高碑店的老家具一条街早就名闻遐迩。第一次逛那条街时我目瞪口呆,惊叹它成了这么大的气候。料想那后面一定是一张大网,将各地——大城市、中等城市、县城的老家具、老用品、石狮子、拴马桩,统统搜罗、购买、运输到这里。在这里我认识了很多人,而老魏是这里的异类——大学毕业生,因此我们的话多些,成了朋友。老魏因为审美的优势,店开得别具一格。李伟东经我介绍采访到老魏,细致地讲述了老魏在这行当崛起的全过程。<br> 跳蚤市场是国外都市中的重要景观。国内的一些公司已经着手在本市模仿。同里市集便是这样的尝试。其卖主少一半是真正的商家,多一半是非商家的个体户——既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既是卖东西也是玩。招徕顾客或日游人的主要手段是网络,比如豆瓣网之类。这种集市的形式和运作都耐人思考。汤宁的文章记录了这一事物的初始阶段。<br> 前面对比过电磁场和市场,与之对应的是电流和物流。大自然产生的电流是看不到的,人为制造的电流循电线和线杆我们知道它们的来踪去影。计划经济中的物流有案可查,市场经济中的物流涌动是计划经济的数十倍,其来龙去脉却错综复杂,晦暗莫察。市场的旺盛需求产生了大大小小的物流公司。从某种意义上说,其流量便是社会生机的晴雨表。韩笑的文章属一家物流公司之管窥,毕竟可见一斑。<br> 卖家分零售和批发。货物干百种,自然跟随着各自的批发商。邱小燕的文章讲述了调料批发商的故事。他们因为较早地看到了这一商机,所以生意不错。但是我们想不到的是他们的焦虑和不安全感。他们生意中的风险应该靠建立某种机制和制度来克服。消除了人们心理上的焦虑,才有社会的安定。<br> 马连道茶叶街只有12年的历史,几乎是一瞬间成了精。应该是有人探究其崛起之奥秘的时候了。傅金铃的文章承担不了立传的使命,只是通过讲述其中的一个人,帮助我们感知这条街。马连道和高碑店都是崛起迅疾,我觉得高碑店的崛起几乎必然在北京,因为这里有钱的、附庸风雅的人多。马连道更大程度上是策划和制造出来的。微观地看策划是成功了,但宏观地看,一切中心都落到北京,首都是不堪重负的。茶叶中心落在天津,宏观上更均衡,当然这与傅文无关。<br> 最后一篇与其说讲的是一本小小的生意经,不如说是一个小人物的活法。他赖此活下来了。如果小书店越来越有特征,就不仅养活了自己,也丰富了小区的有机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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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亚新(清华大学法学教授)
郑也夫多年来采取一套非主流的教学法。他要求上他的课的本科生们下去搞社会调查。题目可以很细小,但必须是第一手的调查,不准东抄西抄,人云亦云。书出来了。国外一些社会学家也颇为赞许:深浅先不说,至少这一篇篇的小报告抓住了问题,为以后的研究开拓了思路。在我看来,我们首先要改革的,是以考试为中心的满堂灌。第二项改革则是要求每个学生都要作研究。所有这些,并不需要大笔的经费,需要的是许多像郑也夫这样的教授。
——薛涌(萨福克大学历史系教师)
让我们觉得哭笑不得的是,郑也夫没有经费和课题,但是他所作的工作,都是那些掌门人不屑一顾的,比如说是给学生编书:《都市的角落》、《消费的秘密》。也夫开设《城市社会学》课程,调动学生的积极性,让年轻人行动起来,到北京的角落发现不为人知的一面。最后说动出版社,出版了学生的作品。一个最没有条件出书的学者,居然有心人,天不负。
——谢志浩(河北科技大学副教授)
这是部有意思的书,一位社会学教授指点着一帮穷学生,钻进都市的犄角旮旯,为社会的下三路绘影描形,于是我们得以对作为有机整体的社会生活多些必要的认识。……朴素得像新闻追踪报道,而且作者也甘于或乐于为营造有关都市的知识大厦运砖备料。在奸商辈出的文化学术界,这种老实与自信特别值得提倡。
——昔纪苏(文化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