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印象
对一个地方的第一印象往往比后来的印象更为真实。后者通常是经过折中、补充或多次权衡后的看法。对澳大利亚的第一次感受可能不会是故事的全部,但它却是一个很好的提纲,只待以后补充细节。我这里所写的第一印象是按照澳大利亚给我所留下印象的深刻程度写的,各个主题之间不一定存在逻辑联系。
地理:土地和阳光
1989年4月。我和丈夫作为移民从西澳大利亚州(简称“西澳州”)的弗里曼特尔(Fremantle)码头初次踏上了澳大利亚这片土地。我们是以一种很古老的方式抵达澳大利亚的:乘坐一艘(俄罗斯)游船,带有大量的行李物品,包括我的宝贝传真机。一位澳大利亚海关官员用十分怀疑的眼光检查着我们的大包小包。他盯着照相机的长镜头问:“哇,这是什么?”“啊”,我丈夫说:“是广角镜头。”这位官员似乎没有睡醒,眯缝着眼睛看着我们,简单地说:“是呀,对。在这里你们当然需要广角镜头,对吧?”
他知道,我们也知道,澳大利亚很大,很大。实际上,大多数普通的广角镜头很难拍摄到她的整个画面。澳大利亚诗人多萝西娅·麦凯勒在她的诗歌《我的祖国》里把澳大利亚称作“广袤的棕色的土地”。这个比喻至今广为传诵。也许,你首先注意到的澳大利亚就是她的风光,她那极具传奇色彩的阳光,炽热的太阳挂在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的蓝天上。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明亮,棱角分明,就好像用偏光镜头拍摄的一张照片,你在电脑里刚调配出它的对比度,色彩分明。
我丈夫是泰米尔·马来亚利人。他来自国土很小、十分拥挤的岛国新加坡。新加坡是地球上城区高度集中的国家之一。因此,这也许一点儿也不惊奇,我丈夫说他最喜欢澳大利亚的是她那无限延伸的地平线,没有一幢摩天大楼,或任何建筑物影响他的视线(尽管他想象中的“外出旅游”是足不出户,在开阔的灌木丛中开车)。的确如此,澳大利亚留给人们的永久印象是她的“旷野”。
随之而来的是距离感——“严酷的距离”(thetyrannyofdistance)是用来形容澳大利亚的又一常用语。很难想象包括南部岛屿塔斯马尼亚在内的澳大利亚面积多达750万平方公里(或将近300万平方英里)。这意味着,澳大利亚的面积与美国(阿拉斯加除外)面积相当,是英国面积的24倍。如果你住在西澳州的珀斯,是不可能“开着车”去悉尼的,反之亦然;你就像“出了一趟国”。你也许可以同样“开车”去亚洲,去那倒要更近些。
所以澳大利亚人根本不把开车几个小时去看望某亲戚,去吃顿饭,或者参加一个例行的商务活动当回事。他们也离不开车。这个国家的高速公路四通八达,到处可见长途货运大卡车,一般限时速为110公里。美国人对这一切会很熟悉。
国民:谈吐直率,容易相处,穿着随便
第一印象中第二个最深刻的应该是善谈、友好的澳大利亚人。他们谈吐十分直率,不讲客套,而且似乎也不怎么在意自己应该穿什么。或不穿什么。在居民区的商店里,在街上或者在公共汽车上,你会很困惑,不知道要等待多长时间才能得到你所需要的服务,因为柜台服务人员正在跟排在你前面的人聊天,你会发现与陌生人进行友好的交谈或得到陌生人的帮助是多么容易。其中传递的信息是:“别着急,跟我聊会儿。”
在一些本来不愉快的场合,同样慷慨的微笑也可以使事情得到很好的解决。例如,如果柜台服务人员带着甜甜的微笑,并耸耸肩告诉你,“噢,对不起,那些东西我们昨晚/上周/上月卖完了。”客人不会因为商品目录上清楚地标着还有存货,而货已售完而感到不高兴。如果管工或者修理工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两天才上门,并满脸带笑地说,“呀,对不起,伙计,有好几件事要做呢。”这种情况经常出现,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打开收音机或者电视,你会听到/看到一些记者当面“拷问”外交部长,毫不顾忌其地位或者身份,甚至称呼他为“你这个自负的笨蛋”(这是真的),或者在晚上9点半这样较早的时间就看到“老大哥”(BigBrother,一种真人秀节目)节目里过分裸露和猥亵的言行。听到或看到这些,一部分人可能会心脏病复发。你在街上也许会听到粗俗的言语,而且还带有脏字。到了澳大利亚,你就不能期望人们尊重权势,表现出谦逊或者遣词造句。但有时候你会有获得解放的感觉,因为在澳大利亚你可以想怎样无礼就怎样无礼。去旁听议会开会,欣赏一下议员们是怎样打嘴仗的吧!
不穿鞋,光着膀子或者几乎只穿内裤的白人让那些刚从被称之为发展中国家来到澳大利亚的移民或者难民感到十分困惑。为什么会在街上、公共场合看到那么多发怒、大喊大叫的场面,这些本来是不该让外人知道的争吵呀。个中原因,无人知晓。有些人把这归咎于在澳大利亚这块粗糙的土地上曾发生过的许多暴力事件。
语言
你一踏上澳大利亚的土地,独特的澳大利亚英语(又称澳洲英语)就会扑面而来。你会对餐馆的着装要求(NoThongs)感到困惑:是指不要穿那种遮羞布式的比基尼裤,还是不要穿日式凉鞋(一种只能夹住脚指头的人字拖鞋)?(其实是指后者)你也可能因为别人让你带“一个盘子”(是食物,傻瓜!)来用“茶”(Tea)(是晚餐而不是喝茶),而你把一整套的餐具带到聚会场所而感到无地自容。从这一刻起。澳大利亚英语会让你着实头疼好长时间。如果你想为你喜欢的足球队喝彩助威,你要用“barrack”,而不是“Root”(后者在澳大利亚英语中是“性交”的意思),否则就是在用猥亵之词。再看某车场告示牌:YouBeautUtes,Lay-bys。其最为接近的译文是:性能良好的轻型小货,分期付款购买(一种租售方式,第二章中有详细介绍)。
尴尬的一幕
一位新移民刚刚看完医生,当她离开医生的房间时,护士笑盈盈地说,“一会儿见,亲爱的,”这位女士以为还有事,就坐在诊所里等着、到了关门的时候,护士问是否还有什么问题。她说,“你说要一会见再见我,我就在这等候。”“不,不,亲爱的,”护士笑着说,“澳大利亚人就是这样说再见的,”
那位女士感到尴尬至极。
澳大利亚英语使来自非西方国家的人感到茫然的另一个方面是:如果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澳大利亚人特别注意使用“政治上正确”(politicallvcorrect)的委婉语。到了澳大利亚,别再继续用“handi-cappecl”(残废)这个词,而改用“disabled”,“differentlyabled”,或者“challenged”(有缺欠的,意思皆为“残疾”,但更为含蓄);别用“blind”(瞎子),而要用“visuallyimpaired”或者visuallychallenged”(视力不好);别用“chairman”(主席——男性,有性别歧视之嫌),而总要用“chairperson”(主席);别用“丈夫、妻子、配偶、女朋友、男朋友”,而改用“partner”(伴侣,这个词可用来表示以上各种关系,甚至还可用于同性恋者。当然引起混淆的是你可能不敢确定businesspart-
ner究竟是何意思,businesspartner指商业合作伙伴,与性取向无关——译者注);不要用“natives”(指澳大利亚土著人),而要用“indigenousAustralians”,“traditionalowners”或者“Aboriginals”(原始居民);不要用“prostitute”(妓女),‘而要用“sexworker”,“workinggirl”(性工作者)。
最具讽刺意味的
在西澳大科亚州。当我看到那些受过良好教育、倾向于左翼、自由的自澳大利亚人搜肠刮肚地想一个合适的词的时候,总是感到忍俊不禁。西澳州有一种常见的奇异树种。这种树“长满长发”,树于呈黑色,因此曾被称为黑孩树(Blackboy)。由于这个词有种族歧视之嫌,为了对土著人表示尊重,这个词B经被改为更为中性的“GrassTree”(草树),甚至还用最原始的土著语言“Balga”来表示,然而极具讽刺意味的是,你会听到土著人很高兴地用“Blackboy”来指上面所说的那种树,这个词是土著人最早从欧洲人那知道的,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不便。
口音
说到语言就必然涉及口音的问题。很快你就会学着澳大利亚人在每句话的后面提高你的声音。你会像鳄鱼猎手史蒂夫·欧文(SteveIrwin)(2006年9月4日在澳大利亚东北海岸大堡礁附近潜水拍摄节目时被带有剧毒的缸鱼鱼尾刺穿胸部而死亡。——译者注)那样自然地跟人打招呼“Gday”(Good-die)(你好!);问别人时间时说“whattoime(time)isit?”(几点了?)。
但在初到澳大利亚的几周内,你会注意到街上有各种口音:澳大利亚的多元文化就展现在你眼前。出租车司机有很重的伊拉克口音或者南斯拉夫口音;医生的接待员或者喋喋不休的电话推销员操有印度口音;你的房产代理商则有很明显的法国口音;你的保洁员或者熨衣服的小时工是波兰口音;那个电视台记者难道不是南非来的吗?微风中从远处传来的澳大利亚未来一代人的声音各不相同,有穿黑色长袍戴面纱的人的声音,有在社区活动厅排练锣鼓的非洲人的声音,有从附近的锡克寺庙里传出的祈祷的声音,有豪华饭店中举行晚宴的当地成功华商的声音。
风俗
每个社会都有其内在的行为准则。在亚洲,你温文尔雅的主人不会批评你进了屋没有脱鞋,但你不脱鞋就等于把自己永远孤立于他们及他们的文化之外。当然,在澳大利亚,如果你真的脱鞋了,别人会觉得你有点怪,没有一个澳大利亚人进屋会主动脱鞋。但是澳大利亚人也有其潜在的规则。如果你注意不到,就有可能显得无礼。你一到澳大利亚就可能注意到一些细小的规则。比如,客人不但要离开房间,而且要走出房屋,到院子里去抽烟。还有吃饭后,你至少要把你用过的杯子和盘子收拾到厨房的洗碗池里,而且还要表示你要帮助洗涮(这里没有佣人,明白了吧?)。又如,如果你赴宴,要带瓶葡萄酒或者啤酒;如果是参加自带食品的百乐餐(pot-luckdinner),你还得按要求带些食物呢:再比如,男士去烧烤而女士忙着在厨房里做色拉等。有时候,聚会时男女自动分开,可能男人在一块儿谈体育,而女士则在一起谈孩子或者其他事情。还有其他的一些规则,比如,不大声谈论自己的收入或者财产,不过度地炫耀自己的成就。吃饭结账的时候,每个人都要付钱;如果你的朋友请你喝过酒或者饮料,你也要为对方买一次。还要记住核实一下,要去的餐馆是不是要“自带酒水”(BringYourOwn)。如果是这样,就不要忘记带瓶酒赴宴。开车并线时要提前打灯,提醒后面的司机。而且要停下车帮助陷入困境的司机,或者闪一下车灯,让对面的司机知道前面有查超速的摄像机或者查酒后驾车的警车(boozebus)。记住,如果你的停车票还没有到时间,一定要留给将要在那停车的人,因为对方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颠倒过来的国度:自然与环境
对于任何喜欢自然和户外活动的人,初到澳大利亚就会被澳大利亚的奇特环境所折服。首先,每个来自北半球及温带地区的人都会觉得很奇怪:“一切都颠倒过来了”,往南走突然意味着更冷,在这里12月成了夏季。而7月成了冬季。你会很快发现,如果某个夏天的温度是27℃左右(华氏80度以上),这算“温和”,而不算很热。
你会发现这里有其他地方没有的奇花异草和珍禽异兽。是的,这里有袋鼠(Kangaroo)、毛鼻袋鼠(Wombat,又译胖袋鼠)、小袋鼠(Wallabv)、巨蜥(Goanna)及蓝舌(Bluetongue)!你只有到了澳大利亚才能亲身体会到澳大利亚的生物群是多么繁杂多样和独特,它完全可以与世界上任何其他热带雨林地区(澳大利亚也富有热带雨林)的生物群相媲美。从全球的角度来看,它的价值无法估量。在澳大利亚的3万多物种(包括像苔藓类的植物)中,90%的“维管”(vascular)植物是澳大利亚所独有的,而澳大利亚有袋动物(marsupial)(如袋鼠)中的89%,其他动物的73%为澳洲所独有。单孔类动物(monotremes)(如鸭嘴兽和针鼹——又译鼹鼠)(platypusandechidnas)则只有澳大利亚和新几内亚(现在的巴布亚新几内亚。——译者注)有。
凭其外观及浓厚的树脂味,你不会把澳大利亚“胶”(桉)树(eucalyptus)——无论是软软的树皮可以剥离树干的纸皮树(Papperbark),还是柠檬香味扑鼻的胶树错认成其他的树。你也不会错把澳大利亚库卡巴拉(Kookaburm)(笑鸟)歇斯底里的笑声,或者白鹦鹉(Cockatoo,又译美冠鹦鹉)、吸蜜鹦鹉(Lorikeet)的尖叫当成欧洲的黑鹂或者燕雀的叫声。在我西澳州郊区的住所周围,可以听见不同鸟类的叫声。我可以听见喜鹊咯咯咕咕的叫声,澳大利亚又黑又大的渡鸦(Raven)威胁的叫声,百灵鸟悦耳的呜叫,黑白相问的扇尾鸽的啁啾声,蜜雀(Honeyeaters)欢快的唧喳声,成群结队的黑色卡纳比美冠鹦鹉(CamabysCockatoos)急促、沙哑的叫声。对我来说,这一切都以其独特的方式告诉我这是澳大利亚。另一点给你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澳大利亚的野鸟比较温顺,它们有时会离人很近,这主要是因为几乎没有人伤害它们。可以说,澳大利亚用笼子养鸟的文化不如亚洲发达。
你可能同样被普通澳大利亚人对野生动植物的热爱所感动。高速路上有提醒驾车者注意减速的标志,因为有鸭子或者袋鼠穿越公路。1000名志愿者站在刺骨的齐胸深的海水里挽救100只在海岸上搁浅的鲸鱼,使它们免于死亡(西澳州,2005年)。这是多么壮观的场面啊!类似这样的情景把澳大利亚人崇高的利他主义精神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个美国移民眼中的澳大利亚
美国人纳娜·奥莱伦肖与一个澳大利亚人结婚。于1965年移居澳大利亚,当时她22岁。下面的短文发表在2005年的《周末澳大利亚人报》。纳娜承认,自她移居澳大和亚以来,澳已发生了很多变化,但是她的许多看法至今仍站得住脚。
我的兄弟拼写Sdney(悉尼)时用“j”代替“y”。我父母的一些朋友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了。(我刚到澳大利亚时)他们问,“那儿有超市吗?”
我总是把澳大利亚与美周相比,说什么事总是先说,“在美国,我们……”直到有一天一个直率的家庭好明制止了我……
聚会时,男士和女士分开,就像用锋利的切肉刀将肉分成两块一样,男的讨论体育和政治,女的则讨论购物和孩子。我找不到与我讨论简·奥斯汀(JaneAustin)的人。我取笑澳大利亚人使用像“Crook”(澳大和亚英语:生病)、“Strides”(澳大利亚英语:裤子)及“comeacmoper”(澳大利亚英语:意外失败,摔倒)这样的词。“直接”(directly)怎么司能是“不是立刻”(notimmediately)的意思呢?我学着不用“Iamstuffed”(我吃饱了)或者“fallonmyfanny”(我摔倒了)这样的词。在美国,“fanny”的意思是你的“屁股”,但他们却委婉地称之为你的“seat”(本意是座位),看来,请教徒的传统还在,除了语言,还有其他的不同之处,比如只有一层的砖平房、拐角酒吧、纪念雕像、冷漠的白炽灯[诗人约翰·贝杰曼(JohnBetjeman)曾说:“像在一颗钻石里面。”],以及悬挂的桉树叶、陌生的星星、奇异的动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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