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经典科学的黎明
一、亚里士多德
首先，我们来探讨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在伽利略的青年时期著作集（Juvenilia）中，我们可以发现关于一门物理学课程（或者更确切地说，宇宙论课程）的一个颇大篇幅的残篇，其内容与大多数欧洲大学在16世纪讲授的内容大致相同。可惜的是，这个残篇并不完整。它只包含了关于《论天》（De Coelo）的一部分注释。然而，我们也许可以借助博纳米科的《论运动》（DeMotu）来补充它。因为就在伽利略于比萨求学的同一时期，博纳米科恰是那儿的哲学教授。毫无疑问，伽利略曾经上过他的课。但是，严格说来，我们并无必要求助于博纳米科的鸿篇巨制：尽管伽利略的残篇并不完整，但它依然十分清晰（异常清晰）地为我们阐述了关于亚里士多德的宇宙论物理学的各种原理，其清晰程度至少能与中世纪人们对上述宇宙论物理学的理解相媲美。
这种宇宙论物理学是如此广为人知，以致我们根本无需在此叙述它，甚至在下文谈到伽利略时依然无此必要。然而，我们还是应该回忆一下它的那些原理和基础。我们也想通过这样做来防止对亚里士多德著作的某种低估或误解，这种低估或误解如今实在是过于常见了。
我们很清楚地知道，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是错误的。它已经无可挽回地过时了。尽管如此，它仍然是一种物理学，也就是说，是一种（尽管并非以数学化的方式）高度成熟的理论。它既不是关于常识的某种原始和字面的扩展，也不是一种幼稚的幻想，而是一种理论或学说。这种学说当然也是从常识材料出发，但它却使这些常识材料服从一种极其严格和融贯的系统阐释。
亚里士多德的阐释所赖以建立的常识事实其实很简单，我们完全能够像亚里士多德一样接受这些事实。一个重物落向地面，对我们所有人来说，这似乎都是非常“自然的”。如果我们看到一个重物（一块石头或一头公牛）自由地升起到空中，我们也会像亚里士多德本人和圣托马斯一样感到非常吃惊。我们几乎不会认为这种现象是“自然的”，而会试图在某种隐蔽机制的作用中寻求关于这种现象的解释。
当我们看到一根火柴燃起的火焰朝向“上面”，当我们把平底锅置于火焰“之上”，我们同样觉得非常“自然”。而当我们看到，比如说，火焰竟倒转过来“朝下”，我们一定会感到非常吃惊，并会试图寻求一种解释。但有人会说，这是一种过于简单和幼稚的论证。因为当我们想解释那些看起来非常“自然的”现象时，这只不过是科学的开端之处。事情无疑就是如此。当热力学把“热不会从一个冷的物体传递给一个热的物体”设定为一条基本原理时，它只不过在为一种常识的直觉转换一种说法。根据这种直觉，一个热的物体会“自然地”变凉，而一个冷的物体则不会“自然地”变热，难道不是这样吗?再比如，当我们提到一个系统的重心倾向于占据最低的位置而且不会自动升高时，这难道不同样也只是在为常识的基本直觉转换一种说法吗?
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