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夏,徐舜寿出差去台湾解决铝材问题,回来时途径上海,住在大姐家里。三姐徐和从大连介绍一位地下工作者陶立鹤(化名,真名姜松涛)来与徐迟兄弟见面,商谈徐舜寿的去向。徐舜寿要去解放区的决心已定,表示绝不去台湾。陶答应回东北请示上级后再做决定。1948年冬,淮海战役结束,国民党大势已去,空军第二飞机制造厂要搬迁到台湾去。徐舜寿以送妻子宋蜀碧回成都为托词,向工厂请假,到上海做去解放区的准备。<br> 这一段时间里,徐舜寿曾回过一次南浔镇,看望在南浔中学担任教导主任的哥哥徐迟。徐舜寿的同乡,后来分配到飞机设计室的吴铁民,在回忆中有这样一段记述:<br> “1948年春,徐舜寿一心向往解放区,从四川来寻找小哥徐迟时,恰逢初三物理老师生病,就由他临时代课,就这样他给我们上了几次课,下午课外活动时,在学校排球场上支起了网球架,临时划了线,进行了网球赛。我记得,有单打与双打等,徐氏兄弟俩人进行了一场单打表演赛,在当时条件,网球赛比较新鲜,所以吸引了不少的观众鼓掌助威。”<br> 1949年2月,陶立鹤再次来到上海,告诉徐舜寿,经请示上级,同意他去解放区,并安排他们从香港走。后经徐迟与地下党组织有一些关系的朋友曹石峻帮忙,决定改道从青岛到解放区。<br> 曹石峻认识地下党组织的李小姐,真名王月英,当时的身份是小学老师。上海解放后,她是进驻中国民航公司的代表。<br> 宋蜀碧后来回忆说:<br> “1949年初,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忽然传来飞机的声音。舜寿正轮到值星,立即要了辆吉普车往机场赶去。原来是淮海战役败下阵来的人路过南昌。随后便看见一些从头到脚一身新(连高跟鞋的鞋底都是崭新的)的飞行员家属从我们门前那条土路走过。打这以后,形势急转直下,工厂要往台湾搬了。人们开始卖东西,开始打点行装。这时工厂出了一条规定,可以请假送家属回家。舜寿便以送我回成都为由请了假。这时火车尚未通,我们带着出生两个多月的女儿,提前离开南昌,乘飞机去了上海,住在舜寿的大姐家。<br> 舜寿的三姐徐和,抗战时期在重庆陶行知办的育才学校教书。回上海不久,去了解放区。1948年的一天,一位自称叫陶立鹤(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是他们家的表兄弟)的人,带着徐和的亲笔信到大姐家,他说三姐已经去了大连,并且结了婚。陶立鹤是到上海做地下工作的。过去他认为舜寿不一定要去解放区,留在这家飞机制造厂里,可以做的事也不少。这时到了非决定不可的时候了,他同意了,并安排我们从香港走。于是我们先到吴耀宗家,找他妻子杨医生给我们种牛痘、打防疫针,办好入境免疫证明。然后又找舜寿的二姐夫杨树康,请当地的一个卢保长给办了身份证,舜寿的身份改成了西药商。还得赶着给女儿取名字。舜寿拿起当天的报纸翻了翻,找到个汎字,给她取了个徐汎的名字,也给她办了身份证。<br> 决定从香港走了,舜寿大姐赶着叫裁缝给我做了两件短袖旗袍,到香港好穿。我整天兴致勃勃地照顾孩子,看着她一天天地长大。有时也趁她睡着的时候,上街去买买东西。金元券出来还不到半年,人们已经在直接使用袁大头了。记得我买了一双皮鞋,竟然花了十块银元。我过生日那天,舜寿买了一个蛋糕,也是用袁大头买的。军事上的溃败,经济上的崩溃,再加上全国的人心所向,国民党的垮台已是指日可待了。<br> 我沉浸在对新生活的向往中,想象着一到解放区,把孩子送进托儿所,就可以工作了。我给在北平的三姐写信,告诉她不久我们将在北平见面,说今后的世界是我们的,是自食其力的教师、医生、工程师……的。我从未想过带着那么小的婴儿,一路上会遇到什么困难,什么风险。脑子里想的只是苏联的模式,共产主义的蓝图。<br> 这期间,舜寿每天去车站,看南昌搬迁的火车到了没有。以便尽可能地劝说熟悉的技术人员留下来,等待解放。火车等到了,取下了行李。过一天,刘定模来访,但他执意要跟工厂一起走,认为不久仍可见面,台湾终究要解放的。<br> 我们在上海已一个多月,也曾去舜寿二姐家住过一阵,既然南昌工厂的人已到上海,舜寿觉得这里再也不能久待了,唯恐出外遇见厂里的人,会出什么问题。这时,徐迟从南浔镇到上海,见我们还在等着去香港,便说他的朋友曹石峻认识一位地下工作者李小姐,是一个小学教师(她的真名是王月英,据说她是策划重庆号起义的地下工作者之一。解放后我在上海中苏友好协会工作时还见过她)。她那时正要找人护送一位起义飞行员的家属去北平。曹石峻听说我们要去解放区,便提出让舜寿护送,说是可以从青岛走,比走香港更方便,穿过一条公路就是解放区。陶立鹤(他的真名是姜松涛)也同意了,于是我们决定改道,从青岛走。<br> 办好了船票,确定了日期,记忆中是3月29日。走之前,陶立鹤给了舜寿一本《经济行情杂志》,说第13页上有密写的介绍信,到了北平即可到军管会,找马子青联系。舜寿把他的军帽、军衔、军装和军人身份证等包了一包,放在大姐处,等他走后,陶立鹤会取走,这些东西以后派人去台湾是很有用的。<br>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午后,徐迟不便去送我们,告别大姐和他之后,我们抱着孩子径直去了码头。李小姐已经等在那里,她瘦高个子,穿一件深蓝色的长毛绒长大衣。上船之前,她给了舜寿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到了青岛要找的傅同玉的地址。一起走的有王玉琴(起义飞行员的妻子),她的八九个月大的小女儿和她的十二三岁的弟弟,一共6个人。我们3人带的东西不多,一床被子,一个棕色手提箱,里面是我们的衣物和一些西药药品,那本《经济行情杂志》就在里面。但是给孩子带上了一大堆尿布,都是头一天晚上用大姐找出的旧床单、旧枕套做的。”<br> 徐舜寿一行6人,两位尚在哺乳期的少妇,两个襁褓中的婴儿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今天看来,这样一行人,要完成那样一次艰难的行程,简直不可思议!从这里可以看出,徐舜寿奔赴解放区决心之大。<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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