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之死
人生在世,谁能不死?但平民百姓之死与叱咤风云的历史人物之死,毕竟不可同日而语。而已故的历届苏联领导人中,又以斯大林之死最耐人寻味。
毫无疑问,斯大林生前手中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的一句话可以决定人们的生死荣辱,甚至他的某个眼神也会使身边的“战友”不寒而栗。在迟暮之年,斯大林的多疑已发展到了离奇的地步,临终前不久,更出现了躁狂性恐惧症。用餐时,某一道菜只要没有人当着他的面品尝,他是决不去动的。那些多年来侍奉左右、忠心耿耿的人,他一个也信不过。身边那两个人们熟知的最恭顺的人物波斯克列贝舍夫和弗拉西克后来也均被解职并送进监狱。
斯大林不相信医生。他多年不让专家看病,仅在前往海滨休假时偶尔准许派一名他了解的牙医去。在一手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克里姆林宫医生案件”之后,斯大林觉得每个医生都是暗藏的敌人和恐怖分子。因此,谁也不了解斯大林真正的健康状况。但他那日益加重的心理变态则是显而易见的。例如,在与几名信任者共进晚餐、大家开怀畅饮时,斯大林会突然站起身来,离开饭厅前往外室,他站在门外久久地偷听,看当他不在场时大家都讲些什么。当然,人人都知道斯大林的这套把戏,但都佯装不知。谁要是若有所思或愁眉不展,斯大林便以怀疑的目光仔细盯着他。他要求每个人都高高兴兴,和他一起唱歌,甚至跳舞。
这也涉及从克里姆林宫到孔策沃近郊别墅的行车路线。路不算长,车队会忽然在莫斯科的大街小巷里兜起圈子。斯大林有一份莫斯科街道图,他在行车中指示往哪儿拐,怎么走法。他甚至不告诉司机是什么路线,且行车路线每次都有变化。
从许多迹象看来,斯大林没有想到过死,他根本没有让党和国家领导层对此作好准备。斯大林的表现叫人似乎觉得“他的王国永无尽头”。诚然,斯大林有时也作出他已感到不堪重负、希望免除职务的姿态。他在十九大后的第一次中央全会上就谈到他一人兼任政府总理和党的总书记甚感吃力:年岁不饶人,精力不济,连报告都作不下来,还算什么总理。斯大林一边说着一边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大家的面孔。在座者没有一个人实际上认为斯大林可以退休。大家都本能地感到,连斯大林自己都并不想将他这番关于退休的话付诸实施。这时马林科夫发言,他只讲了一句话:斯大林应当留任总理和总书记,这点无需证明。斯大林也就没有再坚持自己的要求。
斯大林长期以来明显地器重莫洛托夫,同他见面的次数比其他人都多,往往在作出最重大的决定之前都只找莫洛托夫商量。政治局委员中大概只有奠洛托夫可以反驳斯大林,发表自己的观点。但到开十九大时斯大林对莫洛托夫突然变得冷淡了,而在代表大会后的全会上更是毫无根据地对莫洛托夫和米高扬表示了政治上的不信任,指责莫洛托夫“向美帝国主义投降”,还建议不让他进入中央主席团常务局,而且后来果真这样做了。赫鲁晓夫曾说过,他深信如果斯大林再多活上一段时间,莫洛托夫和米高扬的结局会很悲惨。
斯大林显然对日丹诺夫颇为赏识,但对他酗酒无度也很反感。不过日丹诺夫死得相当神秘。斯大林未必把赫鲁晓夫看在眼里:在他看来赫鲁晓夫是个“庄稼汉式领导人”,直率、勤勉,却未必是挑大梁的料。斯大林在晚年已对贝利亚颇有戒心。
他对伏罗希洛夫、卡冈诺维奇早已冷淡,而且简直是讨厌他们。斯大林从未将米高扬、什维尔尼克、布尔加宁、别尔乌辛等“二线”领袖当成领军人物。还剩下一个机灵、勤勉、阿谀奉承的活动家马林科夫。在除掉波斯克列贝舍夫之后,马林科夫实际上操办了斯大林所有的个人事务,他将呈送领袖的公文——“归类”和“过滤”。然而斯大林在晚餐会上曾不止一次地责备马林科夫的“没有骨气”和不可饶恕的“软弱”。斯大林不会把这个女里女气、缺少魄力的人当成自己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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