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马克思、恩格斯意识形态终结思想的科学内涵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由于马克思、恩格斯从历史唯物主义出发创立的意识形态理论在意识形态论域内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20世纪多元并存格局中的意识形态理论都或多或少,或潜或显地根源于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意识形态的论述,因此,探究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意识形态终结的思想,将为我们具体有效地分析和评判形形色色的意识形态终结论提供理论参照系和基础性范式。
第一节 马克思、恩格斯意识形态终结思想的提出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开始把共产主义意识与意识形态相对立,这也就预示着在共产主义社会,作为阶级社会的思想上层建筑的意识形态将会终结。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序言中,马克思、恩格斯用“解放”一词吹响了终结意识形态,反抗思想统治的战斗号角,他们指出:“人们迄今总是为自己造出关于自己本身、关于自己是何物或应当是何物的种种虚假的观念。他们按照自己关于神,关于模范人物等观念来建立自己的关系。他们头脑的产物就统治着他们。他们这些创造者就屈从于自己的创造物。我们要把他们从幻想、观念、教条和想象的存在物中解放出来,使他们不再在这些东西的枷锁下呻吟喘息。我们要起来反抗这种思想的统治。”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恩格斯又最早明确地提出了“意识形态终结”的命题。恩格斯指出:“人们头脑中发生的这一思想过程,归根到底是由人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决的,这一事实,对这些人来说必然是没有意识到的,否则,全部意识形态就完结了。”但是,马克思、恩格斯所说的意识形态是指以往的传统观念,特指以往的阶级社会中维护剥削阶级利益的那些意识形态,而不是作为“观念的上层建筑”,作为人类认识世界的思想信仰体系意义上的意识形态,相反,马克思、恩格斯以“科学的”唯物史观取代以往的意识形态。正如阿尔都塞所说:“在马克思的理论中,‘意识形态’以同一个名称起着两种不同的作用。它一方面是一个哲学范畴(幻觉、谬误),另一方面又是一个科学概念(上层建筑的一个领域)。”虽然马克思、恩格斯没有对这一命题进行完整系统的阐述,但是,马克思、恩格斯从他们凤凰涅槃般的实践斗争与理论斗争的炼狱中不断汲取理论灵感,在完成从青年黑格尔主义向费尔巴哈主义,进而向马克思主义转变的过程中创立了唯物史观,从而找到了正确审视人类全部精神活动与精神产物的出发点。正是立基于唯物史观,马克思、恩格斯的意识形态理论也脱颖而出。因为马克思、恩格斯的意识形态终结思想是其意识形态理论的有机组成部分,内含于整个意识形态理论之中,而马克思、恩格斯的意识形态理论又是遵循唯物史观的理论逻辑的,因此,探讨马克思、恩格斯的意识形态终结思想就必须从两个方面展开:一是唯物史观的本身为考察意识形态的终结提供了怎样的整体的理论视野;二是根据唯物史观而创立的意识形态理论又蕴涵着怎样的具体的理论资源。
第二节 唯物史观:马克思、恩格斯意识形态
终结思想的整体理论视野
在唯物史观的理论视野里,意识形态是一种随着历史的发展必将走向终结的思想观念体系,取而代之的将是从对人类历史发展的观察中抽象出来的最一般结果的综合,即“关于思维过程本身的规律的学说”。一目标只有在共产主义社会才有可能实现。唯物史观对于考察意识形态终结具有一般的、普遍的指导意义。
一、思想世界与现实世界关系的逻辑定位为终结意识形态提供了唯一正确的思维方式
唯物史观的创立在理论上宣告了意识形态的终结命运。由于一般意识形态都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世界,主张思想世界决定现实世界,从而把现实与观念的关系“头足倒置”,把实际的政治与社会生活中发生的真实关系加以掩蔽和神秘化,从而建立起对大部分社会成员来说是异己力量的意识形态的独立王国。托拉西虽然试图使“意识形态”成为一门观念科学,但是其著作《意识形态的要素》仍然是对真实的社会关系的一种歪曲与神秘化。黑格尔构建了颠倒思想世界与现实世界关系的庞大的思辨唯心主义体系,把世界的本质归结为“绝对精神”,世界历史运动过程就是绝对理念的展开过程,现实世界中所发生的一切都被神秘化为思辨精神的运动。对此,马克思认为,黑格尔历史观的前提是抽象的或绝对的精神,人类的历史变成了抽象的东西的历史,对现实的人来说,也就变成了人类的彼岸精神的历史。这种思辨唯心主义哲学为代表的德意志意识形态在德国成了对现实关系最严重的遮蔽物。而以布?鲍威尔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虽然以批判家自居,似乎在与现实作斗争,但是,他们把一切外部的感性的斗争都变成了纯粹观念的斗争,因此,他们只是在与现实的影子作斗争,他们不但不能充当颠覆意识形态的合格战士,相反是意识形态的真正俘虏。费尔巴哈虽然在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中前进了几步,他把宗教理解为人的本质的异化,把神学还原为人学,这无疑具有进步意义。但是,费尔巴哈不了解实践活动的意义,把人的实践活动仅仅理解为“卑污的犹太人的表现形式”,把人的本质理解为与历史进程相分离的抽象的、孤立的“类”,即理解为把许多个人纯粹自然地联系起来的共同性。因此,费尔巴哈看不到整个宗教世界不过是世俗基础自我分裂的产物,不过是世俗基础的神秘化的幻想,看不到思想意识与社会实践的真实关系,归根到地降临了。”
二、革命的实践是促使意识形态终结的最有力的杠杆
要在现实的社会生活中实际地终结意识形态,单纯停留于理论批判的层面是远远不够的,必须通过革命的实践活动摧毁意识形态赖以存在的社会基础,营造人类解放的自由王国。马克思认为,由一定统治阶级的思想家根据本阶级的利益自觉不自觉地编造出来的思想和幻想——意识形态总是难逃被终结的命运,但是,不能通过精神的批判,以一种意识形态来终结另一种意识形态,也不能以非意识形态的科学来终结和摧毁意识形态,更不能把意识形态消融于“自我意识”中或化为“幽灵”、“怪影”来予以终结,“只有通过实际地推翻这一切唯心主义谬论所由产生的现实的社会关系,才能把它们消灭;历史的动力以及宗教、哲学和任何其他理论的动力是革命,而不是批判”。这一思想在马克思批判费尔巴哈关于宗教异化思想时表现得非常典型。马克思认为,费尔巴哈在把宗教世界归于它的世俗基础之后,主要的事情还未触及,“因为,世俗基础使自己从自身中分离出去,并在云霄中固定为一个独立王国,这一事实,只能用这个世俗基础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来说明。因此,对于这个世俗基础本身首先应当从它的矛盾中去理解,然后用排除矛盾的方法在实践中使之革命化。因此,例如,自从发现神圣家族的秘密在于世俗家庭之后,对于世俗家庭本身就应当从理论上进行批判,并在实践中加以变革”。这就是说,费尔巴哈由于意识形态上的颠倒,看不到宗教的幻想是缘于现实社会深刻分裂,因而不可能真正地消除宗教幻想,只有消除产生宗教幻想的现实社会关系才能真正消除宗教幻想,而只有革命的实践才能真正摧毁产生宗教幻想的社会关系。
在一定意义上,无产阶级争取解放的斗争就是通过实践的活动现实地
摧毁意识形态王国的伟大实践过程。作为马克思唯物史观大厦基石的实践观认为,实践是一种促进现存世界不断革命化的运动和过程,是和共产主义运动与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紧密相连的,它包含主体客体化和客体主体化两个向度,而这两个向度的推进,将强有力地推动意识形态走向终结。从主体客体化来说,就是实践主体不断改变现在状况的过程与运动,这就说明,实践的使命不是去强调某种固定状况的合理性,随着历史的发展,一切固定的状况都将失去其原有的合理性,其任务在于证明这样一种一往无前的前进运动的合理性,正如马克思指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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