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下的根本是中与和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上天所赋予人的自然秉性就是“性”,遵从自然秉性做事就是“道”,把“道”修明并且推而广之教给别人就是“教”。
“道”这个东西,是不可以片刻离开的;如果可以片刻离开,那就不是“道”了。所以,那些品德高尚的君子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也行为谨慎,在没有人听见的时候也内心戒惧。没有比隐藏更明显的了,没有比微小更显著的了,所以君子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要谨慎而严格要求自己。
让个人的欢喜、愤怒、哀伤、快乐的情感不表现出来,就是“中”;表现出来时都合乎时宜和礼节,就是“和”。“中”是天下人的根本;“和”是天下人应遵从的原则。达到了“中和”的境界,天与地也就各在其位了,万事万物也就生长发育了。
人生谋略
我们每一个人都具有自然赋予我们的“天性”,这种“天性”中既有共性,比如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饿了要吃、渴了要喝,等等;也有每个人特有的个性,比如一个人的脾气、爱好,等等。当然,这种天性还包括人类拥有自己的精神与意志,并且会用自己的精神和意志来思考和判断事情。既然“天性”是大自然赋予我们的,那么就会有我们主宰不了的方面,这就是我们自身认识的局限性和片面性,以及个人能力的局限性。所以,人们常常说“心有余而力不足”,然而,实际上有时我们做起事情来又常常是“力有余而心不足”。
因此从这一意义上说,我们的命运有时候真是由大自然安排的。所以,只有遵从大自然的规律做事情,一切顺其“自然”,顺应自然的本性,才会自然而然地获得成功。这样做事情,就可以说是“道”了。
然而,顺乎自然,决不可以理解成什么事情也不去做,干脆守株待兔一般地听天由命,结果爱怎样就怎样吧。顺乎自然地做事情,只可以理解为是我们为人处世的“隐规则”,是以“做”为前提的。以“道”的标准来做事,其实说的是凡事不能蛮干,不要做与事物本性相违背的事情,不自以为了不起而做事张狂,也不逞强好胜地扭曲自己的本性,这才是顺乎自然的真正寓意。
这里有两个小故事,让我们来对比一下,或许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做事情须合乎“道”的重要意义。
第一个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刚好看到树杈间的一只小小的茧上裂开了一个小口,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番景象,于是停下来观察。那是一只蝴蝶的茧,只见一只新生的蝴蝶正在艰难地从那个小裂口中一点点地挣扎出来。很长时间过去了,蜕变似乎一点进展也没有,看起来蝴蝶似乎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这位观察者实在替蝴蝶着急,他决定帮一帮它。于是他找来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把茧剪开,这样小蝴蝶很容易就从茧中挣脱出来。可是,它并没有像这个帮助它的人想象的那样展翅飞翔,而是身体萎缩,翅膀一直紧紧地贴在身上。这位观察者期待蝴蝶的翅膀伸展起来,成为一只美丽的蝴蝶,然而,这一刻却始终没有到来。
另一个故事发生在寺院里。春天来了,寺院里还是一片枯黄,师父让小和尚准备一些草子。小和尚问师父什么时候撒种,师父回答说:“随时。”
春天总是刮风,小和尚撒的草子中有一些被风吹走了,他慌了神,对师父说:“不好了!好多草子被风吹走了。”师父说:“那些被风吹走的草子多半是空的。随性。”
夜里下了一场不小的春雨,清晨,小和尚着急地对师父说:“师父!许多草子被雨水冲走了。”师父说:“冲到哪里都会发芽的。随缘。”
一个星期过去了,枯黄的草下面泛出了点点绿意,慢慢长出青翠的苗了。小和尚高兴地跑去告诉师父。师父说:“随喜。”
从这两个故事中,我们不难发现第一个故事中那个所谓的“好心人”其实并不知道,蝴蝶只有靠自己努力从茧上的小裂口挣扎着钻出来,才能将体液从身体挤压到翅膀上,从而展翅飞翔,这是无法改变的自然规律。做事不遵从“道”,即使努力了,也不会获得成功。也许我们更应该向第二个故事中的师父学习,依事情的本性而动,这样自然会有不小的收获。由此我们对“道”就有了基本的认识,那就是自然规律,违背了自然规律,就算成功了,也只是暂时的,得不到永久的胜利。
做事情要合乎“道”是值得我们借鉴的为人处世方法。也许有人会发问,比如说人们有欲望的本性,那么是不是做事情就应该遵从这种欲望而为之呢?这不也是自然规律吗?诚然,人的欲望是与生俱来的,是一种自然本性,但实际上,人的这种自然的欲望只不过是宇宙万物中的一点尘埃,而我们做事情要遵从的是最大的“道”,我们的生存更要遵循大的自然规律。因此,人的自私与贪婪的欲望如果不加以控制和正确的引导,最终导致的将是相互争斗、尔虞我诈,给自己带来无尽的痛苦和悲哀,这才是大“道”的规律。这样的事例不胜枚举。所以,真正地遵从“道”来行事,是要我们获得生存的智慧,返璞归真,而不是依照那些小欲小望的本性去行事。
学习和推广回归本性、遵从规律的做事方法,这就是“教”。我们在人生旅途中一时一刻也离不开“道”,因为它是最根本的规律,如影随形一般地统率着人的“本性”,然而“道”又是不同寻常的,它常常说不清、道不明。老子在《道德经》中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所以,“教”的过程其实靠的是我们去体悟,然后再用它来指导我们的实际行动。有人认为做事情要“随性而为”,这其实是不对的。正确的做法是用我们的智慧做到“率性而为”,也就是引导人的本性去行动,这才是一个能成就大事的人所应具备的德操。
一个可能获得成功的人,常常是善于修养自身的人。这里所说的修养自身,如果只理解为要使自己“清心寡欲”,未免太过狭隘。而是要修养自己认识“道”,依“道”而行的能力,这才是积极的心态。
真正的聪明人,正是由于认识到“道”的重要意义,才会真心实意地依照“道”去做事,即使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也会行为谨慎,在没有人听见的时候也会内心戒惧。一个人在独处时的行为态度,会渐渐成为一种习惯,从而在做事时产生惯性的影响。在独处时的那些所谓的“隐私行为”,并不一定永远不见天日,一旦思想稍有松懈,它就会显现出来。这就是“没有比隐藏更明显的了,没有比微小更显著的了”的含意所在。那些只是装装样子给别人看的人,他的行为隐藏得了一时,隐藏不了一世,最终将会在不知不觉中暴露出来。所以,君子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会谨慎而严格地要求自己。这种儒家思想所提倡的“慎独”,其实具有非常现实的行为指导意义。
《论语·乡党》中记载孔子“寝不尸,居不客”,意思是说孔子睡觉时不像死尸一样直挺挺地躺着,居家的时候不像接见客人或者自己做客一样。睡觉时采取怎样的睡姿,平日在家时是怎样的坐姿,这些看起来都是平常小事,之所以在《论语》一书中收录孔子在这方面的行为习惯,就是为了说明即使是睡姿和在家中的坐姿这种通常不会为外人所知的居家小节,孔子也是十分重视的,决不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这就是孔圣人“慎独”的体现。
再推广开来,那些不正确的观点、态度,即使是微小或者极不易被人们察觉的,也会积少成多,最终都会暴露,即使骗得了别人,甚至骗了自己,也骗不了事情的现实结果。所以,真正值得我们去认真把握的,就是我们的心理状态和思想意识。这种意识,常常是隐藏着的,既不易被别人察觉,又不易被我们自己察觉,是我们平时听不到、看不到,却又真实存在的。只有在“慎独”的状态下,我们的内心才能处于一种平静、淡然的状态之中,才能真正做到判断事物不偏不倚。
由此不难看出,让个人的喜、怒、哀、乐的情感不发作,心中平静淡然,这就叫做“中”。喜、怒、哀、乐都是人们的正常感情,是人们由于受到外界事物的刺激而产生的正常反应,如果人们缺乏其中任何一种情感,恐怕就是有缺陷的人了。为什么说喜怒哀乐的情感不发作出来是“中”呢?因为这时它们是被控制住了。内心保持平静,没有偏斜,这是合乎正道的。当然,感情得不到正常的宣泄是不可能的,但宣泄需要有个尺度。这个尺度是,不要看到好的事情就喜形于色,遇到不高兴的事情便勃然大怒,不要过度悲哀或是极端高兴,而是情感表现得合常理、合时宜、有节度,这就是“和”,就是符合中庸之道的行为。《论语·八佾》中说:“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即孔子说《诗经》中的《关雎》,快乐而不放荡,哀婉而不悲伤。这句话从表面上看是孔子对《诗经·关雎》的评价,但仔细分析则可以看出孔子对于一个人情感控制能力的重视。人是感性与理性的结合体,在孔子看来,情感的表露也应当合乎节度。即使是快乐或哀婉之时,也不会乐悲而忘形,这就叫“喜怒不形于色”同样,即使是控制情绪也不能做得过分了,那样会使他人感觉你城府太深,不好交往,从而对你敬而远之。
“中”与“和”是中庸之道的很重要的概念。中,就是不偏不倚,保持一种适可而止的处世态度,合乎自然的中正之道。和,就是和谐,是指对待事物能保持一颗平常心,不与自然之道相背离。
现代人注重情感的释放、个性的张扬,常常在行为上忽略对“中”的把握。然而,如果对理智的情感控制完全置之不顾,就常常会乐极生悲、事与愿违。当我们一旦达到了“中和”的境界,我们自然就能心平气和地去待人接物、为人处世,生活环境也就会秩序井然,并且得到良好的改变。无论是在自然环境还是人类社会中,也只有在“中和”的和谐环境里,万事万物才能平等共存。所以说,“中”是我们人性的根本,“和”是我们所必须遵从的原则,达到了“中和”的境界,天与地也就各在其位,万事万物也就欣欣向荣地生长发育了。
第二章 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反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孔子说:“有道德的君子能够做到中庸,无道德的小人的行为则违背中庸。君子之所以能达到中庸的境界,是因为他的言行时时刻刻适中。小人之所以违背中庸,是因为他做事肆无忌惮。”
人生谋略
这一章 告诉了我们“中庸”这个词的由来,借孔子这位圣人的嘴,说出了中庸其实就是不偏不倚、无过之亦无不及的平常道理。孔子认为,能否做到中庸是君子与小人的区别。君子是有道德的人,所以能够随时随地保持“中”的境界,也就是中和、适中,做事情合乎中道,有一颗平常心,不急不躁。这是因为君子立身处世,不是图名图利,不会患得患失,急躁冒进,也不会气人有笑人无,而是求同存异、公平客观,所以是中庸的。小人却只想满足一己私欲,图名索利,沽名钓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做事情不遵循客观规律,接人待物偏三向四,这怎么可能做到中庸呢?
在《论语》这部儒家重要经典中,记录了孔子对君子与小人不同行为方式的看法。比如,“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等等,这些精辟的见解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中庸之道的深刻内涵。
孔子的学生子贡曾问孔子:“子张和子夏哪一个比较贤德呢?”孔子的回答是,子张过分,子夏不够。子贡又问:“那么是子贡更贤德一些了?”孔子回答说:“过犹不及。”君子的“时中”,就好比孔子所说的“过犹不及”。孔子以中庸为至德,认为做事情过分和不够是同样不妥当的。“过犹不及”一词,如今已经成为我们所熟知的成语,在日常生活与工作的方方面面都有着指导意义。比如说,工作中想出成绩,不努力是不行的,这就是“不及”不行。可是,为了出成绩而有过激行为,甚至不择手段,这就是“过”。这两种做法的后果不相上下,都不可取。
宋玉在《登徒子好色赋》一文中,曾经描写大美人东家之子说,“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这句话也可以帮助我们理解中庸之道的真谛。总而言之,中庸就是恰到好处的意思。
在日常生活中,做事情达到中庸的境界,或者说做到恰到好处确实不容易。让我们来看这样一则小故事,它对于我们理解中庸之道或许有些帮助。在英国,有一对夫妇领着5个12岁以下的小孩在马戏团剧场前的售票处排队购票。此时,孩子们都很兴奋,虽然穿着便宜的衣服,但是全身上下都是干干净净的,手牵着手跟在父母的身后,叽叽喳喳地谈论着马上就会看到的小丑、大象、狮子今天晚上当然是这些孩子们生活中最快乐的时刻了。
他们的父母看上去也很神气:母亲挽着父亲的手,夫妇俩注视着他们的孩子,他们的眼神仿佛在说:“能带给孩子如此快乐的父母是多么伟大啊。”
当他们排到售票窗口时,售票员问父亲要多少张票。他回答说:“请给我五张儿童票,两张成人票。”售票员说出了票价的总额,这位父亲好像没有听清似的,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问了一句:“你说是多少钱?”售票员于是又说了一次。父亲知道,自己带的钱和那个数目相比,差得很远。可是,此时他怎能转身告诉五个兴致勃勃的孩子说他没有足够的钱让他们看马戏呢?
这一切都被他们身后的一位男士看在眼里。那位男士悄悄地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又悄悄地把它扔到地上。接着,他蹲下来,捡起那张钞票,拍了拍那位父亲的肩膀,说道:“对不起,先生,这是从你的口袋中掉出来的!”
这位父亲愣住了,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的神色,但却并没有说任何感激之词,只是在接过那张钞票时用力地握了握帮助他的人的手。
那位在关键时刻帮助那对夫妻的人的做法可以说就达到了恰到好处的境界,既毫不犹豫地解了人家的燃眉之急,又没有因为过分张扬而给人家带来任何负面影响。
行中庸之道,其实也就是我们常常说的做事要把握分寸、合乎尺度,即使是善举,若是超过限度,也可能转化为恶。为人处世要想有所成就,有做事的分寸感十分重要。恰如其分、恰到好处的中庸之道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和最大学问。
历史上,立下绝世功勋却由于做事忽略了“中庸”二字而没能逃脱“狡兔死,走狗烹”的厄运的人不胜枚举,然而有一个人却是个例外。清朝末年,重臣曾国藩回湖南组建湘军,先后攻克太平军控制的几个重要城市,最后攻陷金陵,因此受封一等侯爵。也就是在这时,曾国藩发现他的湘军总数已经达到30万人,并且成为一支只听命于他本人,除此以外谁也调动不了的私人武装。曾国藩深知功高震主的利害关系,于是开始自削兵权,目的就是要消除朝廷对他的猜忌,使自己依然得到信任和重用,也正因为此举他才更加受到皇帝的信赖。曾国藩的“好运”就在于,他善于把握做事情的尺度与分寸。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人的一生不可能永远春风得意,这是自然的规律,所以适可而止才是最明智的。
历史有着相似的必然规律,这也是中庸之道,遵循中庸之道为人处世,就等于真正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在佛教中,也提倡类似于中庸之道的智慧。佛经中记载了一个很有启发性的故事:释迦牟尼有一个弟子名叫二十亿耳尊者,有一次他发现这位弟子诵经时表现得十分悲切、激昂,于是问道:“你诵经如此悲切,心中一定有很多烦恼,你因什么而起这些烦恼呢?”二十亿耳尊者说:“世尊,我出家修行很久了,眼看别人行到了三昧,证得了禅定,乃至于成道、证果,而我不但没有成道证果,连三昧都得不到,所以觉得很悲伤,心也静不下来,诵经也诵不下去,请世尊慈悲开示。”释迦牟尼又问:“你没有出家以前是做什么的呢?”二十亿耳尊者回答:“世尊,我没有出家以前是弹琴的。”释迦牟尼便问他:“好,我现在问你,怎样才能把琴弹得很好?如果琴上的弦太松了,有没有声音?”二十亿耳尊者回答说:“世尊,弦太松了就根本没有声音。”“那么,把这根琴弦上得很紧,声音好不好听呢?”尊者回答说:“世尊,弦太紧了弹出来调子不正确,甚至弦还会崩断。”于是释迦牟尼说:“我们修行也是一样,心不能太紧张也不能太懈怠。太紧张容易生无明、起烦恼,反而静不下心来;太松懈了,又容易懈怠散漫。所以我们的心应当保持不松不紧。诵经的时候也应当这样,做到了就自然有证果可以得到。”
能海上师说,“般若无相”。意思是说,般若智慧没有什么形象,表现在人事上,如果这个人做事情有条有理,恰到好处,和谐适度,这就是般若智慧的表现。
所以说,做事情是否中庸,不仅仅是君子和小人的区别,也是成功者与失败者的区别,是智慧与愚蠢的区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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