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与奥德赛在阳光下。世界之音之变得沉寂和稀少。日常的迷惘。一种日常的情况:他所忍受的是一种日常的迷惘。A要同I-I地的B拍板一笔生意。他到H地去谈判,来回路上都只用了十分钟,回家后他对此之快自夸不已。第二天他又去H地,这回是去最后拍板。由于估计要用好几个小时,A一大早就出了门。尽管所有枝节情况都跟昨天一样,至少A是这么认为的,这回他走到H地却用了十个小时。当他晚上筋疲力尽地到达那里时,人们告诉他,B对他迟迟不来非常恼火。半小时前到A所在的村子去找A,他们俩本该在路上碰到的。人们建议A在那儿等。可是A怕生意泡汤,马上就动身,匆匆往回赶。这回他没有注意时间,很快就赶了回来。到家后他得知,B一大早就到了这儿,A一出门他就来了。他在门口还碰到了A,提醒他生意的事。可是A说,他现在没有时间,他必须马上动身。尽管A的行动是那么令人难以理解,B还是留了下来,等待A回来。尽管他已经问了好多遍,A到底回来了没有,可是现在还是在楼上A的房间里等着。得知现在还能跟B谈,解释一切原因,A高兴地跑上楼去。就在他已经快要到达楼上的时候,他绊倒了,扭伤了筋,疼得几乎昏了过去,甚至叫不出声来了,在他轻微的哀鸣中,他听到B在黑暗中,不清楚是在远处还是就在他的身边,怒冲冲踏着楼梯走了下去,终于离开了这里。魔怪有时获得善的外表,甚或完全化身其中。如果它不在我面前暴露,我当然只有败北,因为这种善比真正的善更吸引人。。可是如果它们不用伪装而出现在我的面前呢?如果我在一场狩猎追逐中被魔鬼撵入善之中去呢?如果我作为厌心5IE的对象被周围的无数针尖翻人、逼人善之中去呢?如果肉眼可见的善的利爪纷纷向我抓来呢?我会后退一步,软弱而悲哀地进入恶之中去,它自始至终一直在我身后等待着我的决定。恶有时会有出人意料的举动。它突然转过身来说道:“你误解了我。”也许真是这样。恶变成你的嘴唇,让你的牙齿咬它,而你用的新嘴唇(以前的嘴唇再没有比它对你的口腔更服帖的了)说出了善的话来,完全出乎你的意料。尽管桑柯·潘萨从来没有为此自我吹嘘,可他确实在这几年中通过提供一系列骑士和强盗小说,在晚上和夜间把他的魔鬼(他后来给他起名叫堂吉诃德)引了开去,那位于是毫无顾忌地做出了世上最疯狂的事情。但由于没有预先定下的对象(本来这个对象正应该是桑柯·潘萨),所以这些事情对谁都没有损害。作为一个自由的人,桑柯·潘萨始终跟随着堂吉诃德的行踪,也许是出于一定的责任心吧,从而得到莫大的、有益的消遣,直到生命的终了。堂吉诃德最重要的行动之一,一个比跟风车的斗争更重要的行动是:他的自杀。死者堂吉诃德想要杀死已死的堂吉诃德。.但为了实施这一行动,他需要有一个活着的位置,他持着他的剑不断地而又徒劳地寻找着这个所在。在这一忙碌过程中,这两个死者以无休无止的、看上去分明是生龙活虎的翻跟头形象穿越整个时间。为了不受塞壬的诱惑,奥德赛把棉花塞进自己的耳朵,并让人把他牢牢地捆在了桅杆上。当然,自古以来所有的旅行者都可以这么做,除非有的人在很远的地方已经受到了塞壬的诱惑。可是全世界都知道,’这么做根本是无济于事的。塞壬的歌声能够穿透一切,而受诱惑者所感受到的狂热足以崩碎一切链条和桅杆而且绰绰有余。可是奥德赛没有去想这一点,尽管他兴许也听说过。他给予那一小团棉花和一条铁链以充分的信任,怀着对他的小手段的天真的喜悦向塞壬迎面驶去。可是塞壬有一种比歌声更可怕的武器,即她的沉默。尽管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但也许还可以想象的:有的人也许会在她的歌声面前得救;但在她的沉默面前得救是绝对不可能的。那种以自己的力量战胜了她的感觉,那种由此而产生的忘乎一切的自豪自傲,是人间任何力量都无法对付的。事实上,当奥德赛到来时,那些强大的塞壬并没有唱,也许是因为她们认为只有用沉默才能对付这个对手,也许当她们看到那个只想着他的棉花和链条的奥德赛陶醉的脸色时,全都忘了歌唱。可是奥德赛呢,可以这么说,没有听到她们的沉默,他以为她们正在唱,只是由于他得到了自己的保护而听不见。他先是匆匆瞥见了她们脖子的转动,她们深深的呼吸,满含泪花的眼睛,半启着的嘴,却相信这一切都是由于她们正在唱着咏叹调,歌声正在他身边回荡,只不过他听不见而已。接着一切从他那望着远方的目光中退开,塞壬似乎是在他的坚决面前消失了,而恰恰在他离她们最近的时候,他已见不着她们。而她们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美,伸展、转动着身躯,让可怕的头发自由自在地在风中飘拂,爪子随便地张开在礁石上。她们不再想诱惑人,只想尽可能长时间地看见奥德赛那对大眼睛的余辉。如果那时候塞壬们有意识,她们那时也许便毁灭了自己。可是她们依然生存了下来,只不过奥德赛从她们手中逃脱了。这里还有个附带的说法流传了下来。人们说,奥德赛是那么的足智多谋,狡如狐狸精,甚至连命运女神都无法进入他的内心最深处。也许他,尽管这已经超出了人的理解力,实际上已经发现了塞壬们的沉默,而他只不过将上述虚假行为在一定程度上作为幌子在她们和诸神面前演示一遍而已。认识你自己,并不意味着:观察你自己。观察你自己是蛇的语言。其含义是:使你自己成为你的行为的主人。但其实你现在已经是了,已经是你的行为的主人。于是这句话便意味着:曲解你自己!摧毁你自己!这是某种恶——只有当人们把腰弯得很低时,才能听见他的善,是这么说的:“为了还你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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