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十月”号的处女航 在苏联海军北方舰队波利亚尔内潜艇基地,马尔科·拉米斯上校身着五层防水防寒服登上“红十月”号潜艇舰桥。一艘脏乎乎的港口拖船正把潜艇调向正北,拖往海峡下游。“红十月”号驻泊两月之久的那个大船坞,现在只剩下一个灌满海水的混凝土空壳了。船坞是为了保护战略导弹潜艇专门兴建的。一大群水兵和船厂工人正站在坞壁上观看“红十月”号驶离码头。他们以俄罗斯人的木讷方式为潜艇送行,没有人挥手致意,也没有人欢呼喝彩。 “双车进一,卡马洛夫。”拉米斯命令道。拖船驶离航道,他扫了一眼船尾,看着那两个一模一样的铜质螺旋桨转动推进时搅起的浪花。拖船船长在频频招手,拉米斯向他挥手致意。驶离码头时,拖船虽然没有做多少事,可那麻利的动作和娴熟的技术还是令人称道的。“红十月”号这艘“台风”级核潜艇就这样离开波利亚尔内基地向科拉湾海峡驶去了。 “看,‘拨格风’号破冰船,艇长。”格里戈里·卡马洛夫指着那艘护送他们出海的“拨格风”号破冰船大声喊了起来,拉米斯点点头。横穿海峡大约需要两个多钟头,这考验的不是艇长的技术而是他的耐性。凛冽的寒风呼啸着,这是北极地区特有的北风。这个晚秋出人意料地温和,铺天盖地的大雪还没降临;然而一个星期以前冬天的强风暴已经侵袭了摩尔曼斯克海岸,把北极海面的冰层都吹裂了。看来,用破冰船护航并不只是形式。“拨格风”号负责破除夜间冻结的冰层,为“红十月”号开路。对苏联海军这种最新型导弹潜艇来说,绝对不允许它被浮冰撞坏。 海湾里,海风卷起汹涌的波涛。一个浪头小山似地盖下来,立刻吞没了“红十月”号的球形艇首,海水冲到高大的黑色指挥台前面的导弹甲板上,又流回大海。往返于海湾的舰只不计其数,舱底肮脏的污油把海水染成黑色。由于天气太冷,污迹怎么也消不掉,反而随波逐流,在海湾的悬崖峭壁上留下一圈黑印,要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懒洋洋的大怪物在海里洗澡呢。苏联的怪物就这样放肆,把最肮脏的东西涂在地球的“脸上”,拉米斯一面想,一面自言自语。他是在渔船上长大的,懂得怎样才能与大自然和谐相处。 “速度十三节,”他下达了加速命令。卡马洛夫用舰桥电话复述命令。“红十月”号紧随“拨格风”号鱼贯前进。卡马洛夫少校是航海长,入伍前当过港口引水员,专为进出海湾的大型战斗舰艇引水。此时,这两位军官正聚精会神地观看距本艇三百米的那艘破冰船。“拨格风”号后甲板上有几个船员冻得正在跺脚,其中一个围着炊事员的白围裙。他们出来是想看看“红十月”号的处女航,也可以借机消遣消遣,逃避一下单调的工作。 往常,要是在别的舰艇护卫下通过这又宽又深的大海峡,拉米斯早不耐烦了。可是今天,他倒像换了个人似的。浮冰是让人担心,但对拉米斯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艇长,为了保卫祖国,我们又一块出海了。”像往常一样,伊万·尤里耶维奇·普京中校事先没有请示就从升降口伸出脑袋,像个新水手,笨拙地顺梯子爬了上来。于是,这个狭小的指挥台变得更拥挤不堪了。指挥台上除艇长和航海长外,还站着个沉默寡言的观测兵。普京是艇上的政治副艇长,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祖国效劳。“祖国”这个词对每个俄国人来说都具有十分神圣的涵义,就像作为共产党灵魂的弗·伊·列宁的名字一样。 “你说得对,伊万,”拉米斯强做欢颜地答道。“离开船坞到海上待半个月真够痛快的,水兵嘛,本来就属于大海,该离开那些装腔作势的官僚和穿着脏靴子的工人了。还有,我们不会再挨冻了。” “难道你觉得冷?”普京不解地问。 拉米斯上百次地对自己说过,普京中校的确是个难得的政治军官。他说话的声音总是太大,装模作样,毫无幽默感。他绝不允许谁忘记自己的身份。普京这个难得的政治军官让人望而生畏。 “朋友,我在潜艇上待的时间可不短了,对闷热的环境和稳如磐石的甲板早习惯了。”普京并不在乎潜艇对人体的潜在危害。他入伍后,曾在驱逐舰上待过,由于长期晕船,后来被分配到潜艇上来。当然,调离驱逐舰到潜艇上工作,还有别的原因:别人受不了艇上那种小天地,他却从不抱怨。 “噢,马尔科·亚历山德罗维奇,今天的天气真好,要是在高尔基,都要开花了。” “你指什么花,副艇长同志?”拉米斯拿起望远镜,扫视了一下海湾。正午时分,太阳刚从东南地平线的那边升起,抛撒着金灿灿粉末似的光芒,在海湾峭壁上投下一团团紫红色的光影。 “啊哈,我说的当然是雪花啦!”普京一边大笑,一边说。“像这种天气,一定会使妇女和孩子们的脸蛋儿变得红扑扑的;呼出的气团像朵白云尾随着你,还有那么一股伏特加的香气呢!我说,在高尔基总会遇上这种天气的!” 这家伙真该到国家旅游局去,拉米斯心想,只是高尔基离外国太近了点。以前,他去过两次高尔基市,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一座典型的俄罗斯风格城市:到处是东倒西歪的房子、又脏又乱的街道和衣衫褴褛的市民。和俄罗斯的大部分城市一样,冬天是高尔基最美的季节,因为大雪可遮百丑。拉米斯是半个立陶宛人,他的童年是在景色宜人的渔村度过的。祖先给他留下了几排很不错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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