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小船以一个很大的角度改变了航向。船长宣布,他将试着把船开到杜鹃岛,因为它比较近,而且也有一个漂亮的海滩。
我们全都看见了那个小岛;在它似乎越来越近时,一场咆哮的暴风雨忽然追上了我们。天空变得非常阴沉,转眼灰黑色的乌云就变成了瀑布,而不是雨。我明白,一切全完蛋了,小岛没了,海滩没了,午餐没了,在棕榈树下漫步也没了,更别提什么日光浴了,只剩下在瓢泼大雨中游泳了。船长的两个助手迅速向大家分发救生衣,我们赶紧穿上。没有任何解释和多余的犹豫,船长把船掉了个头,往回开去,他或许是尽量这样做的,因为他不可能看见任何东西,实际上,他什么也控制不了了。不,船并没有翻掉,当我们碰到一块礁石时,只是传来了一声恐怖的刮擦声,那块礁石可能就在水面下,但即使凸起在水面上,也不可能被发现,因为透过厚厚的雨幕,什么也看不见。接着,所有的东西都弄了个底朝天。除了很多尖叫声外,我也回忆不起什么来,那种声音是人们和死亡面对面时发出的恐惧的尖叫声。
然后,又是突然问,船也消失了,没有了船,只剩下穿着救生衣的人,当风浪从四面八方刮过来时,甚至这些人也不见了。没有一个人能够获救,在很短的时问内,一切都变得无影无踪。没有哭喊,没有尖叫,也没有像鱼漂一样在水面上摇来摇去的脑袋。我记得看到了一件空救生衣。我想穿两件总比一件好,就准备抓住它,可就在我抓住它以前,它消失了。巨浪上下翻滚着,风把海水灌进你的嘴,灌进你的鼻孔,灌进你的肺,把你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渗透了。
现在听起来似乎很荒谬,在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里,我忽然想起了在皮埃尔·罗蒂的《冰岛渔夫》里的一个情节,渔夫是和大海一起庆祝自己的新婚之夜的。难道这将是我的新婚大喜之日?我朝着那个小岛游去,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我也不知道我游的方向是正确的。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第六感?我意识到我正在游泳,但一会儿被抛到浪谷,一会儿又被甩到波峰,然后再被抛下来,一直向下,向下,就这样无穷无尽地重复着。
我喝了一肚皮又咸又涩的海水。不时,我就会被像山一样高大的浪花淹没,我只好一边拼命向上挣扎,一边带着短暂的愉悦呼吸一下,直到这种被大自然有效操纵的磨难一次次重新开始。我不清楚这个过程有多长。我只记得,到最后当巨大的平静抓住我之后,再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了,我已经连我自己或别的什么都控制不了了,还有什么是要紧的呢?似乎经过了内在的平静和彻底的精疲力竭之后,我正沉人一场睡眠之中。真的要睡觉吗?这是多么可笑!一个软弱无力的四十岁的男人,和整个南太平洋做了一场斗争,并且很可能输掉了这场战斗。裁判在哪里?法官在哪里?谁能评定为了活着而奋
不顾身拼搏的光荣?这真是太荒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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