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达九黄机场的时候,空中小姐在广播里告之当地气温为0度。舱里一片哗然。<br> 来之前短信过已经在这里晃荡了一个星期的朋友小Y。他说一点也不冷,和重庆的温度差不多。<br> 我不放心,又问了一次,真的不用带羽绒服?<br> 他回我个笑脸,说中午的太阳可以把你晒到爆皮。<br> 放心大胆上路的结果是——听完气温广播后我望着身上的薄毛衣和小外套发了好一会儿呆。<br> 真的挺冷。一下飞机就被白雾包围了。<br> 那时是早晨。我知道,雾散去之后,将会迎接暴烈阳光。<br> 拦了一辆车,问司机什么地方可以吃早餐,他拉我去了川主寺。寺庙没看到,卖旅游品的商业街倒有一条。早上9点,所有的饭店都没有营业。敲了很久的门,店主才来开。<br> 只有烩面。你吃不吃?他问我。<br> 我一连说了三个吃字。<br> 生火、和面……菜板切得轰轰响,女老板在厨房忙开了。<br> 在等待面好的时间里,我踩着水泥地面的碎冰凌慢悠悠地绕到后院去上厕所。柴房角落的黑狗冷不丁蹿了出来,到跟前就是一阵狂吠。女老板伸出脑袋大声喊了一串我没听明白的话,黑狗才乖顺地回到原来的位置趴下。<br> 等了很长的时间。拿了矮凳坐在火塘边听MP3。快睡着的时候烩面端了上来。<br> 怎么形容到九寨沟吃到的这第一顿烩面呢?它和我以前吃过的所有面都不一样。有着清新又辛辣的香。新鲜的豆芽、青菜、土豆片、炸好的酱肉泥和薄薄的面片煮在一起,好吃得让人惊慌。<br> 对吃,一向都不太节制。尤其是这种以后可能再没机会光顾的小店里遇到的美食。<br> 碗里的东西被我认真而酣畅地吃了个精光。<br> 满足地再次上路。<br> 从机场去九寨沟口的途中,美景连绵不绝:覆盖整个大地的湛蓝天空、流云变幻下光影闪烁的深色山峦、茂密的雪松林、藏寨、高山藤蔓植物、燃烧一般的红枫树……<br> 你如果也会经过,要以这样的方式记住它们。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当然如果选择哇哇大叫,也没什么不可以。我看到的九寨,就是这样。后来有些困了,就抱着包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br> 颠簸中,突然想起小絮。三年前的春天她来过这里。<br> 来过便热爱上了。说是前世呆过的地方。是没来由就觉得熟悉并爱到心痛的地方。走的时候一直流泪。身边坐的朋友全然不解,并露出嘲笑的表情。回来不久两人就分手了。<br> 男人永远不懂怎么对待这类心怀感伤的女子。她们是直接的、沉默的、忍耐的。像风声呼啸的旷野中一株孤伶的树。<br> 前排有人点烟。密闭的车厢里立刻充满烟草燃烧后浓烈的味道。只好开了窗,沁凉的风吹在脸上,顿觉呼吸顺畅。<br> 如果没有这令人不快的细节,我一定会闭着眼睛错过了他们。<br> 他们。他们是6个正在嬉闹的藏族小孩。在马路边的小山坡上远远看见我们的车开过来,全部站成一排,立正、敬礼。手斜过头顶。姿势标准。<br> 离得最近的时候我能清楚看见他们被太阳晒得潮红的脸。<br> 车很快开过那个小山坡。我把头靠在玻璃窗上回头看他们。阳光下,他们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直到看不清为止。<br> 我们彼此一无所知,却在这一刻完成了最热烈的注视。<br> 驶过漳扎镇的时候,我独自下车了。这是离沟口最近的一个小镇。一条街全是卖大众旅游商品的小店。店的铁门统一刷成正红色。上边有密密麻麻的彩色铁花装饰,全是藏族的吉祥图案。<br> 这条街的小店基本都是杂货铺,出售饼干、方便面、QQ糖、低价香烟、大量粗糙的工艺品、充电电池、毛巾、劣质护肤品、扑克、本子和笔……还有酱油和味精。店主大多很随和,会主动招呼你坐,邀请你看他儿子习字本上刚学会写的字。<br> 屋外是热烈的正午阳光。晒得人懒洋洋。<br> 有卖苹果的老阿妈背着阳光坐着,摇着转经轮。见有相机对着她,便咧开掉了牙的嘴,笑得很开心。<br> 一直走。快到沟口时看到小Y的短信,说在德克士见。是一小时前发出的信息。<br> 沟口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干净漂亮,像个小型公园。正午很安静,只有少量的旅游者走来走去。各种肤色的人。都带着遮阳帽,背着硕大的包。<br> 见到小Y时他都快等睡着了。由于很久没见,又是在这样一个陌生地方,露出的笑容竟有些不确定。<br> 他起身给我买饮料。桌面上有翻看到一半的书,是王军的《城记X拿起来读了一小段。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书页上。<br> 大风呼啸,远处,有树叶摩擦的沙沙声。<br> ……<br> 旅行开始了。<br> 告诉你,我是多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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