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分化的社会里,人们倾向于把行动者布局安排的同质性视为模态状况,而且是最常见的状况。实际上,我们觉得这种状况发生的可能性最小,并且是最为特殊的。更常见的是,个体者带有不一致而且是截然不同的习惯。多元人是通例,而不是例外。背景的多元性,习惯的多元性。
当然,人生各个时期会形成不同的习惯,每个时期都有差异。人们尤其区分出社会化的“初级”阶段(主要是家庭),后来所有的各个阶段人们统称为“次级”阶段(学校,同辈群体,工作等)。这样区分自然有重要意义,可以使人们领悟到:孩子获得一系列社会经验,全靠对成年人在社会感情上的依赖。不过,这样区分也诱使人们把个体的人生行程想象成从同质阶段(家庭)过渡到异质阶段(学校,工作,朋友网络),但这样概括遭到了各种经验观察的驳斥。
首先,在家庭结构这一核心总是会有异质性在场,家庭结构绝对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整体组织。情况不同,便会出现差异或矛盾:在“玩耍”与“努力读书”之间;在大力支持学校的一切工作与不大关心之间;在偏爱阅读与缺乏实践也不爱读书之间;在母亲很严厉的道德管教与父亲过来反对母亲的努力、父亲主张放任主义之间;在文盲的成年人与高中毕业班的孩子们之间等等。
此外,初级阶段与次级阶段机构的“重叠”,经常受到社会化行动的干扰,这是一些来自社会不同领域太过提早的社会化行动,像奶妈(出生后几天或几周),托儿所(出生后几个月),或者幼儿园(从两岁开始)。社会上各个不同领域的社会化规划,未必会与家庭规划协调一致。孩子太早被放进托儿所,他就会感知到:不同的人对他有不同的期待,并且“这里”和“那里”的人们,对待他的态度是不一致的——对此,人们怎能熟视无睹?所以,在我们极度分化的社会里,各阶层的多元性经验很有可能是早熟的。
最后,即便是在不同的社会感情环境里实现的,社会化次级阶段也能跟家庭垄断进行竞争。“由于上辈子而被降级”的那些人、被人们称作“背叛阶级”的那些人(通过求学,条件差的阶层中“脱颖而出”的孩子们),是这方面不容置疑的例证。这些“奇迹般脱险的人们”,之所以能成功摆脱他们出身的社会环境,是通过学校这一途径,换句话说就是通过社会化母体——一个与他们的家庭母体完全相反的母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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