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它体现了整个学术领域“自我意识”的萌动。当某一学科在尝试建立元理论时,它就是在反省、在思索,而其中隐藏着变革。反省、思索是痛楚的,然而,这种阵痛正是成熟的代价:通过元理论的检验,或是试图证明自己,或是试图否定自己,或是试图修正自己。无论结局怎样,元理论最终将使学科正视自己,一如既往地继续下去,或是重新寻找今后的道路。
第二,它是一种超越的视界。“超越”意味着更高一个层次的研究,即元理论以语言形态的理论为对象。它有别于哲学,因为尽管哲学与具体科学的表达方式不同,但都指向现象领域的问题。一旦以“哲学”为名,却是指向对语言层次的理论的分析时,则这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哲学,而是元理论了,如分析哲学、科学哲学。“超越”还意味着,元理论是对整个学科的理论作整体性的反思,它区别于对某一具体理论内容的反思。
第三,它是一种独特的方法。形式化是其总特征。仅仅说对理论进行反思,这还不能道出元理论的真谛。元理论需要暂时抛开具体内容,但具体内容已积淀在形式中。形式化程度的高低与学科的特征有关。数学、逻辑学等学科得天独厚,容易形式化,其他学科要完全形式化则有困难。此外,理论最后的表达形式是语言,因此,对理论的形式化分析的一个重要方面是语言的分析。
第四,它是一个独立的领域。元理论不能停留在零散的思考层次上,它对学科进行系统的反思,将从该学科中分化出来,独树一帜,或有可能成为一个分支群。
正如维特根斯坦利用“家族相似”来比喻各种语言规则之间的关系一样,我们也可以用这话来表述元理论家族各成员之间的关系。所谓“家族相似”指的是:一个家族成员之间总有相像之处,那是一种难以仔细刻画的“神似”。不讨。“家族相似”也意味着无法找出整个家族完全一致的东西。上述有关元理论的基本观念,可以说是这些家族成员共同享有的“神似”的东西。然而,如果我们对那些学科的元理论稍作审视,便会发现它们之间的差异。这些差异尤其集中体现在对“形式化”的不同演绎上。比如,元数学研究的形式化可以通过对数学符号、公式等的处理来实现,元哲学研究的形式化可以通过对概念、陈述、句法结构的处理来获得,而元科学研究的形式化有时并不局限于书面语言,诸如符号、公式、概念、陈述之类,而是通过对语言陈述背后的东西——形成这些语言陈述体系的方法论假设、概念公理体系变化发展的机制等——的处理来达到。这种形式化或许在一定程度上已背离了元数学所开创的形式化研究的原初的含义,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发展和丰富?
随着元理论概念的逐渐流行,对它的理解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分歧,有的甚至是原则上的分歧。人们对于新的学术概念或领域有不同的态度与选择,这是情理之中的。概念是人们反映事物本质属性的思维方式,而具体概念的形成与使用,却带有很大的创造性与约定性。对概念的认可与接受,最终取决于人们如何共同去使用它。但是学术用语是严肃的,不是个人可以任意剪裁其意以符合自己的需要的。一个新术语最忌讳的就是对它的滥用。如今看来,对元理论这一概念的一个最明显的误解就是,认为只要是对理论的反思或研究都可以化归为元理论研究的范畴。这样,元理论几乎无处不在,因为没有哪个理论研究不是建立在前人或他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的。这种泛化,正好略去了元理论研究“形式化”的特点,也就略去了它不关注理论的实质内容的特点。这对元理论研究的意义是种致命的打击,使元理论独具的魅力消失在人们的“不过如此”“早已有之”的感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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