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集权造就的法国民情的最重要的一个特征是对中央集权的热爱和迷恋。托克维尔不无嘲讽地说,在旧制度的法国,“政府取代了上帝”(《旧制度》,109),法国人创立了新的宗教:对中央集权的膜拜。农民认为改进农业应当由政府负责,期待成为新贵的资产者巴望着王室的恩宠,连向来傲慢的贵族也向中央政府乞求免税。中央集权摧毁了中间团体和地方自治(《旧制度》,103),结果国民只能仰仗中央政府;中央集权无处不在使法国人认为没有中央集权他们将一事无成:“由于中央政权摧毁了所有中间权力机构,因而在中央政权和个人之间,只存在广阔空旷的空间,因此在个人眼中,中央政权已成为社会机器的唯一动力,成为公共生活所必须的唯一代理人。”(《旧制度》,107)值得注意的是,最反对政府的人却是中央集权最狂热的崇拜者。他们设计的改革方案形形色色,但“他们的手段却始终一致。他们想借中央集权之手来摧毁一切,并按照他们自己设计的新方案再造一切;在他们看来,能够完成这种任务的,唯有中央政府。他们说道,国家的权力应当向国家的权利一样没有限制。”(《旧制度》,107)国家崇拜不只是理论观念,而是民情的一部分:“这些思想绝不停留在书本中;他们渗透到一切人的精神中,与民情融为一体,进入人们的习俗,深入到所有各部分,一直到日常生活的实际中。”(《旧制度》,107)
旧制度后期重农学派的思想是这种盲目的国家崇拜的积极鼓吹者。勒特罗纳认为法国比英国优越,因为在法国“人们在一瞬间就能完成改变国家整个状况的改革”,而在英国这样的改革总会受到各种阻碍。重农学派设想出一种比历史上任何政权都强大的社会权力,它不出自上帝,与传统、国王、家族、个人无关,但它代表一切人并使每个个体服从全体意志。这个社会权力就叫“国家”(《旧制度》,197)。重农学派的国家崇拜的最狂热的体现是其教育思想。重农学派笃信可以通过国家随心所欲地塑造国民,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一教育思想最得力的提倡者不是魁奈,不是勒特罗纳,而是曾任总督、官拜财政总监、具有实际政治经验的杜尔阁。杜尔阁认为通过教育十年之内就可以使法国天翻地覆,十岁以上的孩子就已经能够准备效忠国家、服从权威(《旧制度》》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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