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诗的作者或许就是从英雄一太阳原型的这一原始的宇宙哲学意义上来构思和运笔的。苏美尔人从经验中升华出来的理智告诉他们,人是必有一死的,哪怕是超凡绝伦的英雄。巴比伦人无法否认这理智的声音,但他们又太不情愿承认那黑暗的永劫了!于是,在史诗表层叙述中虽然奏出了英雄必死的挽歌调子,但并不写英雄之死,反而借一个古老的原型为英雄的再生作出深沉的寄托,其用心之良苦,足以使4000年后的读者为之感慨。面对这表面上(从表层叙述看)似终未终而实质上(从象征意义看)寓意深长的英雄结局,恰似从高山之巅眺望长河落日、如血残阳,哪一个热爱生命、向往光明的观者不会因之触动情感的波涛,引发无限的思考呢?
与游牧文化中产生的“战马英雄”相比,太阳英雄这一原型的发生与人类定居生活的开始密切相关。通过对《吉尔伽美什》的原型结构的分析,我们清楚地看到,太阳这一自然物体同主人公之间的关系,与骑马民族史诗中的战马与主人公之间的关系极为近似。在这里,直接福佑着主人公并决定着他最终命运和归宿的都是太阳。由此可知,太阳作为一种文化范式,一种具有特殊意义的符号,正是在全面依赖太阳而发展起来的农耕定居生活方式中产生的,正如骑马民族的游动生活方式全面依赖于马匹一样。所不同的是,太阳的光和热不仅是农作物生长的保证条件,太阳的规则运行本身亦为定居的农夫们提供了最基本的行为模式,提供了最基础的空间和时间观念,成为人类认识宇宙秩序,给自然万物编码分类的坐标符号。这后一方面的价值和意义远非游牧民族的战马所可比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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